芒燄原创长篇校园小说《爬上屋脊看日出》【第一话】

szszaa

一
十月。金黄色的阳光，从香樟树的冠顶上方洒落下来，斑驳的光影铺洒一地。大片的高大香樟树下，蜿蜒着一条青灰色的石板小径，尽头是一座年代久远的教学楼。爬山虎覆盖了整座教学楼，远远望过去，就像从天际飞落的一道绿色瀑布，壮观而美丽。传遍整座校园的动听声音，就是从这里播出。“大家好，这里是校园之声，我是主播……”今天坐在主播台上的是夏丹阳，新闻系11级的新生。随着音乐渐渐安静下来，一个算不上优美的声音响起。守候在校园广播前的同学们，听到这种略带沙哑的女中音，恐怕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失望吧。任凭谁都可能会想：声音不够好听，她凭什么就能坐在那个位置？就在走进广播站之前，夏丹阳也无数遍问过自己——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是自己。广播站的惯例由来已久，只有“校园新主播”大赛的冠军，才有资格第一个坐上那个位置。即便别人不知道，她自己也清楚得很，在新晋的十位主播里，她连前三都沾不上边儿。收到广播站通知她第一个上台的消息，她不敢相信自己，一再打电话核实，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从一开始填错报名表，戏剧性的一幕又一幕，就仿佛从未间断过。只是她未曾觉察到，这一路走来，她早已成为备受争议的那个人。不过她也十分清楚，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备受争议，却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管成败，她都要努力成全那份争议。因为她是夏丹阳，除了义无反顾，她没有第二种选择。她是夏丹阳，Z大广播站最新一届的首席主播。二“丹阳，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愿不愿意，我就是要让你陷入绝境！”播音组长贺梦婷走近主播台，给刚播完节目的夏丹阳撂下这么一句话，不给一字解释，没有半句废话，转身就走了。夏丹阳停住手，望着贺梦婷渐渐消失的背影出神，似乎忖度不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却不愿多想，依然如故地低着头整理手中的播音稿件，不紧不慢地放进文件夹里。从始至终，她只轻轻呢喃了一句：“绝处逢生，我成全你！”与其说是对贺梦婷的回答，倒不如说是让自己坚持到底的勇气。抱着大大的深蓝色的文件夹，她在香樟树下青灰色的石板小径上漫无目的地踱着步子。不知走了多久，她觉得累了，才靠着一棵粗壮的香樟树坐了下来，这才发现脚上穿了一天的高跟鞋。她小心翼翼地把高跟鞋从脚上退下来，难免还是有些吃疼，但相比心中的滋味却好受多了。“夏丹阳，你能做好首席主播吗？”“能，我相信你！”她一遍一遍地在心底问着自己，不想竟问出声来，当然她也没想到会被人到。出现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男生，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装。她原本想要责怪别人偷听她自言自语，不知怎地出口竟然是“对不起”，答复给她的却是爽朗的笑声。那男生笑着便转身离开，似乎表示他已经原谅她了。男生略显轻佻的行为，惹得夏丹阳心里极为不快，她也不想再呆在这里。胡乱地套上高跟鞋，急切地朝着和男生相反的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就“哎呦”一声倒在地上。待她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刚才那位男生又出现她面前。“脚怎么样啦？有没有受伤？哎……”男生不再有此前的轻佻，显得极为认真，却令人费解的是那一声叹息。夏丹阳原本是有些埋怨男生来着，却不知为何竟对他莞尔一笑，没有任何表示就走开了。不成想，没走几步就又倒在了地上。这下好了，挣扎了几次，竟没能站起身来。“别逞强了，我送你去医院。”夏丹阳朝四周望了望，才发觉天色越来越暗。“天都黑了，我还是自己走吧。”“傻瓜，不到这时候我还不出来跑步呢。”见夏丹阳依然没有任何表示，男生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切，夏丹阳，你还别看不起，我睡过的女生可比你漂亮多了……”男生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夏丹阳生生地截住了，“你说什么？”男生诧异了一下，说：“没什么，总之，学长是有女朋友的，OK？”“不是这个……你知道我是谁？”男生笑了，继而说道：“婷婷倒是挺看好你！”“婷婷是谁？”“丫的，真傻还是假傻？”他小声嘀咕着，却还是一字不落地闯进夏丹阳的耳朵里，惹得她怒目而视，却也转动了脑筋儿开想。不知为何在这个男生面前，连智商都跟着搞罢工。她的执拗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把男生晾在那儿，心想再也不愿招惹这晦气的家伙啦。刚走两步，那只伤脚就不停使唤了，眼看着夏丹阳就要想路边儿倒去。在夏丹阳吓得闭上眼睛的当儿，她结结实实地落在男生的怀里，而她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的双手中的一只刚好摸在男生的胸脯上，一阵惬意的酥麻感传遍全身。她默默地告诉自己要推开男生，那只放在男生胸脯上的手却迟迟不肯松开。任凭男生搂着她朝校医院的方向走去，她偎依在男生的怀里仿佛瘫软了一样。连男生刚跑完步散发的汗液的味道，都令她倍感舒爽，再加上肌肤上的接触，夏丹阳简直就快要欲仙欲死了，似乎连最后一点理智都快要崩溃。但是她还尚存着一丝理智，她告诉自己绝不能爱上这种人，但不得不为自己的现状下了个定义：意乱情迷。眼看着很到了校医院，夏丹阳方才觉得望见了拯救她的曙光。她不知道自己羞愧地脸红得要涨破的时候，男生却在享受着她在身上留下的痛楚，连男生自己也没想到乳头被抓伤竟是那么痛并快乐着。刚进校医院，男生就把夏丹阳扔在走廊的座位上，一溜烟儿地不见了踪影。夏丹阳倒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绝不能把自己毁在一个男生的手里。有些事已经开始，它们便会沿着自己的命理发展，历经的途程与到达的终点或许无一是你想要的吧。夏丹阳说，我从不相信什么宿命，更不可能选择屈从。但现实面前，依然没得选择。谁的人生不都是玩着这样的游戏，要么在沉默中悄然无声地死去，要么就打破沉默的僵局使自己更加强大。或许所选择的所要面对的，未必就是自己想要的，但必然是内外因综合的结果。三“同学，你好……漂亮！”不管是真是假，这样的话听在耳朵里就是好听，由不得你去求证它的真伪，更不会去想说话者的用心。夏丹阳回过神来，看见眼前站着的女孩，那女孩也在看着她，面露微笑。她穿着一身珍珠白色的长裙，黑亮的长发披在肩头，漂亮的耳钉在走廊顶灯的照耀下若隐若现，连橘黄色的小高跟皮鞋和手里提着的粉红色单肩包都显得那么般配。“你更漂亮，你好！”夏丹阳不是赞美、更不是奉承，只是那一刻最真实的感触。作为女人，她看得清真相，不欺骗自己，能做到这样确实难得。“你好，我叫邹诗琰。我能坐在你身边吗……你真美！”她倒不像是在问，话未说完，人已经坐在紧挨着夏丹阳坐下了。夏丹阳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她的思绪早已被“你真美”给带走了。“你好，我叫夏丹阳，11级新生。”“啊啊啊，我和你一样也是小学妹哎。能和你交个朋友吗？”“当然，很高兴认识你！”寥寥数语，已表明本心所愿，并能达成所愿，这小女生也不是等闲之辈。但邹诗琰甜甜的笑脸，小鸟般的声音，就算是被她卖了恐怕还有人争着要去呢。夏丹阳却不甚关乎这些，言语之间，她所看到的是小女生心灵的纯净。最起码在自己孤军奋战之际，心中能勾起一丝美好的念想，哪怕只是淡淡的回忆，想毕也不会太过于孤单。还未及深交，分别已是在即。护士在叫夏丹阳时，一个女生刚好从科室里走出来，她身上穿的是和夏丹阳同色系的黑色长裙，步子迈地紧密而急切，如风一般的从夏丹阳身边飘过。她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就迅速地走出了校医院的大门。“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夏丹阳还没有弄明白那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吕诗琰就忙不迭地站了起来，一边小跑一边跟夏丹阳道别。“丹阳，姐姐叫我，再见！”一直到走出校医院，夏丹阳都没有忘掉那个穿黑色长裙的女生。虽然她不曾看清那个女生的模样，但她强大的气场让人实在难以忘怀。夏丹阳心里明白，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学校里，这样的女生迟早是会交手的。她想到这些，不过淡然一笑，或许是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也说不定她还真有点儿期待遇强则强的交锋呢。而这些都为时尚早，迫在眉睫的倒是她该怎么走回宿舍。四夏丹阳一瘸一拐地走着，虽说到宿舍的路不算太长，但走起来还是挺辛苦的。眼看着一个个同学从身边走过，却没有勇气叫走人家帮自己一把，当然走过去的同学也顶多侧目多看两眼，也没有人主动上前去搀扶她一把。从青蓝苑餐厅向北，7栋、8栋的后面就是她住着的9栋的宿舍楼。连着后面10栋，这四栋宿舍楼的东面是4x400米的风云球场，隔着操场的东面是3、4、5、6另外四栋宿舍楼。风云球场被高高的钢丝网围着，钢丝网的外侧有着比它略高半头的路灯。夏丹阳在风云球场的外面抓着铁丝网，艰难地缓慢走着，还不时地停下来看看风云球场上搞运动的同学们。风云球场自然少不了踢足球和打篮球的男生，当然也有围着铁丝网的内侧跑步的同学，此外还有同学在聊着天散步。还有有一个跑步的女生，正从夏丹阳对面跑过来，她在夏丹阳四目相对的刹那，速度瞬间放慢了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又接着跑开了。夏丹阳还以为她会关怀自己一下，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只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朝着宿舍的方向走下去。“同学？”夏丹阳一惊，回头望见刚才看到的那个女生，她正站在夏丹阳身后喘着粗气。“同学，你的脚崴了，是吧？”自以为人家也是冷血动物，没想到她竟绕了大半个风云球场来问自己的伤势，感激之情自是无法言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却再一次听见叹息，却是一个女生对自己的。“哎，我背你回宿舍吧！”“啊，这就到9栋，可以走回去的。”“好吧，我扶着你走，尽量不要让右脚沾地——记住！”“嗯！”在9栋宿舍楼门前，一个女生扶着另一个女生走了进去。一连几天，那个女生都来看她，每次都带着饭餐和冰块，有时候还会带些水果、零食之类。住在同宿舍的同班同学，倒显得生疏得很。生疏倒是真的，从错填“校园新主播”报名表的那天起，彼此之间的战线都早已拉开，到夏丹阳被广播站叫去第一个上主播台，她在另外三个女生眼中早已成为“眼中钉”“肉中刺”了，恨不得想方设法除掉她。不过面上都挺能装，刚进宿舍就跑到床头问她脚是不是好些了，当然也免不了会问她要不要下床一块儿吃点儿饭，但看到一副碗筷儿谁都看得出诚意。夏丹阳的脚都好得差不多了，那个女生还来给她送饭，她都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临别之际，夏丹阳千万嘱咐她不用再带饭，自己能下床走路去餐厅吃饭的。“那你照顾好自己，我接下来一周都要搞体能训练，有时间再来看你吧。”“挺辛苦的吧，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放心好了……我们体表班知道你是首席主播，都挺喜欢你的，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出去周游吧？！”两个人的对话，却还有两个旁听。另外两个女生听到这里，都仿佛被马蜂蛰了一般，一个耷拉着脸偷偷地朝夏丹阳白了一眼，另一个则小声嘀咕了几声。小女生的心思，体表班的女生自然不易察觉，更何况她又不知其中原由。夏丹阳却能装着看不见，她心里明白，一旦挑破了，这宿舍连面上的安静也难见到。夏丹阳更清楚，她的战场不在这里，而她们连做对手的资格都不够。若要真的对付她们，更不需要撕破脸皮，假以时日，她深知略施小恩小惠便能收买人心。只是她现在尚且不能，也不想去做，没准备的仗不会去打，看不清的人也不会急于动手。五在宿舍呆了那么多天，都快把夏丹阳给憋疯了。看着天气不错，便打算到学校树林随便逛逛，散散心。她在衣柜里挑出一身超级朴素的衣服，配上一双再普通不过的跑鞋。一向不怎么打伞，纠结了好一会儿，她出门也拎了把伞。在宿舍还不怎么觉得，外面的太阳晒得人挺难受的，夏丹阳觉得这伞幸亏是带了。一出宿舍楼大门，她就朝着往教学楼的反方向走，走进10栋后面的竹林。她早就听说Z大没有院墙，学校的四周环绕着护校河，而沿着护校河内侧的是时断时续的林间小道，很想来走走却一直没有时间。林间小道是以红砖铺地，两侧都植有各种树木，除了竹子和柳树，基本上都是夏丹阳叫不上名字的，都密密麻麻的错落在林间小道的两侧。走在红砖铺地的林间小道上，时不时迎头吹来一阵惬意的小风，加上林间溪流汇入护校河的水声，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在穿过一座拱形小桥时，远远地就嗅到一股特别的香味，恬淡而浓郁。她在桥上张望，望见的不过是远处爬满藤条的亭子里亲昵的小情侣，和林间树下石墩上捧书而坐的少年。从石桥上走下来，她还在左顾右盼，终于一株树上寻见了一朵朵米黄色的小花，她小心地从枝头上摘下了几朵，眯着眼睛把它们凑到鼻子上嗅。睁眼再看看它们，她忍不住高兴地笑起来。瞧着它们可爱的样子，温馨的颜色，打心眼儿里高兴坏了。不禁喃喃自语：“真好看，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继而，她低声自问，“是米兰吗？呵呵！”“哈哈！”夏丹阳听见身后男生的笑声，着实吓了一跳，心想要不是胆子大了点儿，小心脏都怕是要被吓出来了。一转身，看到是一个端正秀气的男生，穿着洁白的衬衫，他正痴痴地望着她出神。“你是谁？”“周锦辉，叫我辉哥！”“凭什么，我才不叫，偷窥狂。”“恋花者，痴人也；自语者，痴人也。痴人者，我所恋也。痴姐姐，怎么称呼？”“痴姐姐？痴姐姐叫夏丹阳。呵呵，还挺有才，痴人弟弟？”“叫辉哥！”“想得美，偏不！”“呵呵！”“呵呵！”周锦辉的确都帅，白白净净，皮肤泛着乳白色的瓷光，很有奶油小生的味道，但却不够风度。在夏丹阳的眼里，这样的男生很让人怜爱，但就像看见小猫小狗心生怜爱一样，和那个致使她卧病在床的男生感觉大有不同。两人争论了半天，都累得说不出话来了，也没能争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七拐八拐把原来的论题扯远了十万八千里。夏丹阳得知周锦辉是大二学长，更是不依不饶；而周锦辉知晓夏丹阳比自己低一届，更是理直气壮。“嘘，小辉辉不要那么大声好不好，吓坏了我们家米兰怎么办！”“咦，好可怕啊，还叫什么米兰，你看黄黄的多好看，叫米黄才好呢。”“米黄就米黄，明明就……”“哎，明明就，明明就是桂花，真是无知吓死人啊！”“哦，原来这是桂花啊，我还以为……”“不知者不罪……好了，辉哥算是原谅你啦！”望着男生一脸得意的邪笑，女生抿着嘴摇摇头，再也没有话要说。波光潋滟处，她分明看到了什么，眸眼里藏匿着的，那是自己一度看重却从未拥有过东西，说是珍宝才更为合适，那是纯真，一尘不染。一丝忧伤的叹息，在她心底氤氲散开，悄然而逝。“小学妹，辉哥请你喝杯冰水好不好？”“学长好有爱，谢谢学长小朋友！”夏丹阳也不知怎地，她就是想挑逗下周锦辉，一番唇枪舌剑当即拉开帷幕。六周锦辉跟夏丹阳伴着嘴，到“清凉一夏”冰水店挺远的一段路，一会儿就走了过去。当两个人走出林间小道，夏丹阳把伞撑起来遮阳，周锦辉在毒辣辣的太阳下晒了两秒钟就受不了，不管夏丹阳愿不愿就钻到伞底下。但略显滑稽的是，两人共撑一把伞，却依然不妨碍继续争吵不休。更甚的是，两个人到了“清凉一夏”冰水店，还一边点单，一边争论，惹得店里的其他人忍不住偷笑。这是一场永不休止的论战，对阵的双方也似乎没有终结的意思，和解更是不可取的，连他们自己都不记得争论的是什么，似乎过程才最重要。但就在灼热的空气中，突然被一股带有肃杀征兆的冰冷之气包围，而这场争论也随之对阵一方的戛然而止而不了了之。夏丹阳眼睁睁地看着周锦辉张大着嘴巴，突然之间消失了声音。她注意到男生惊恐的眼神对焦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从自己左后方走近的女生。女生面色极差，眼神中杀气十足，直让人浑身战栗。周锦辉拉了拉夏丹阳，但她还在看着那个暴怒的女生，正望得出神儿。这女生不就是，那个说她真漂亮的女生。“邹……”夏丹阳才刚吐出一个字儿，就把周锦辉给拽到了怀里。接着就听见一个耳光扇过来，如果夏丹阳站在原地不动，她可要结结实实挨上那一大巴掌了。“既然知道姑奶奶的大名，还敢抢我老公，看你是活腻啦！”那女生眼看着打不着，就改骂大街了。而夏丹阳还没搞清状态，就被周锦辉拉着开始了逃跑之路。不过周锦辉可是男生中罕见的奇葩，他一边拉着夏丹阳朝图书馆的方向跑，还一边和追在后面的女生还嘴。“谁是你老公，看清楚点儿再说！”“就是你，我看不错。都跟人家订过婚了，还在外面胡乱搞……”“清凉一夏”的女服务员示意周锦辉去取冰水，他也不含糊，飞一般跑过去再飞一般地跑回夏丹阳身边，还不忘跟递给他冰水的女服务员致谢。“哎，你这话得说清楚，我连你的手都没碰过，哪里来的孩子？”“好，不信是吧，让你看看这个！”那女生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纸，周锦辉对夏丹阳低语几句，便跑到去拿了那张白纸又跑回夏丹阳身边。那女生顿时没了主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却未曾驳回男生的一丝同情。周锦辉见她蹲在地上哭，只偷偷地瞄了两眼，便拉着夏丹阳走进图书馆。夏丹阳却有一丝挣扎，她真不想在这件超越认知的事情浪费时间，更不想把自己陷入别人的感情纠葛。“别犯傻，现在跟紧我才是安全的，谁知道那疯子会怎么对你？”夏丹阳不置可否，她想到在医院里那个女生的清纯和天真，而此时的她却比恶鬼附体更为暴戾，谁能猜出这种女生的心思。她这才发觉无端闯入这场麻烦，想要抽身而退都不能，只能再一次抱怨命生的不好。朝男生点了点头，朝楼上走去。七周锦辉把夏丹阳领到二楼，走向圆形大厅西侧走廊的尽头，又在幽暗的廊灯下左拐右拐，在一间最不起眼儿的门前停下。他掏出钥匙，把一脸错愕的夏丹阳拉了进去。夏丹阳瞬间惊呆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恐怕一切是她从未见过也不曾想到的。房间是未曾想到的高大，四壁的装潢相当华美，玻璃吊灯挂满整个穹顶，闪烁着水晶般的光泽。吊灯的下方是一张红木雕花的会议桌，被几张沙发围着。正靠近门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生，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打材料。他身上穿着和周锦辉一模一样的洁白衬衫，连皮肤也有一样白得像牛奶，看来又是一个奶油小生。见他们走进来，便站起身来，把资料丢在桌子上。“周少不简单啊，敢带女生进星芒？”“华少不也带过吗？”“那是啸哥不在，可今儿没准儿啸哥会在星芒过夜。”“锦鹏，也该是咱们做主的时候了……事儿办得怎么样？”“保准周少满意！”“好，景少那一关，你想怎么过？”“周少就等着瞧好儿吧！”周锦辉和华锦鹏站着说了许久话，两人这才意识到站在身边儿的女生。“这位是？哦，请坐！”夏丹阳道谢后，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周锦辉和华锦鹏坐在她的对侧。周锦辉坐下来，说：“这是你的直系小学妹，夏丹阳。”“幸会幸会，学妹的大名，学长可早就有所耳闻，今日方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夏丹阳还没想好该如何接话，就被周锦辉抢了去。“请将人话！”“辉哥，给留点儿面子……丹阳是我们新闻系的焦点人物，鹏哥喜欢。”“谢学长！”“华少想要虎口夺食，小心被伤到。”“周少舍得咬吗？”“切，我又不是景锦啸，有什么舍不得……得，今儿就到这，送客！”“哦，我倒成客了，周少真有你的！”说话的当儿，华锦鹏已经被周锦辉给推到了门外。“辉哥，我钥匙？”“等辉哥高兴了，亲自给你送去。华少，走好！”“小学妹，千万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千万别上了这种人的当！”夏丹阳看着两个人的闹剧，嘴角竟然有一丝笑意，不知是好笑还是欣喜。不过两位学长的形象在她的意识里却极为清晰，周锦辉就像是弟弟，看上去既邪恶又可爱，华锦鹏则显得过于世故，一幅公子哥的做派，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不是所有的不同都是缺点，你所不认同的、甚至不认知的那些，未必就一定是错的。你可以尝试着去评价一切，却不能下一个自以为是定论，即便认定是对的也未必真的就对。夏丹阳，终究是从何时，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认知。她深知，是谁给了她存身立命的决心和勇气，也同样是谁给了她这样的认知。却也正是这样的认知，足以使她存身立命。八夏丹阳并没有一直关注周锦辉和华锦鹏，相对而言，房间的陈设更能吸引她的视线。但随着华锦鹏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注意到周锦辉的整个身子都在某一个时刻沉重地靠在门上，他坐回沙发也是猛地躺了下去。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紧锁眉头，脸上再不见一丝笑意，缓缓地拿起那张纸，犹如那张薄纸有千斤重般。“她是邹诗琰？”“不是，她是诗琰的孪生姐姐邹诗雨，比蛇蝎还要狠毒的女人……恶毒！”周锦辉最后两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夏丹阳走到周锦辉身边，从他接过那张纸仔细地瞧着，那是一张孕检报告单，上面所写正是邹诗雨怀孕的证明。这就使有些无法理解了，怀孕这种事儿不是男女之间两情相悦的结果吗，连手都没有拉过怎么可能就怀孕了。“难道邹诗雨怀上的是别人的孩子？”“不是！”“真是你的，你都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那么生气干嘛？”周锦辉愤怒地把眼睛死死地闭上，两条胳膊紧紧地锁着脑袋。夏丹阳拽了拽他的胳膊，一点儿也没有拉动。“喂，你这算是什么？你要做鸵鸟……事情既然出了，逃避是没有用的，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起来想想办法啊！”周锦辉虽然把手放下了，却依然怔怔地望着那张孕检报告单出神。“我不能说！”“哦，不能说，难不成……难不成……”“求你，不要说！痴姐姐，不，丹阳姐姐，求你不要说出来，不要说出来……”他偷偷瞄了一眼盯着她看的夏丹阳，脸刷得一下变红了。“害羞？”“好吧，我说……不过，首先，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说吧！”“你在乎我是处男吗？”“啊，你不会喜欢我吧？”“别想歪……算了算了，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可是你知道吗，我在乎。”“你在乎？”“我承认我是有精神洁癖的完美主义者……所以，我恨她，她毁掉了我的完美。”“所以，我不可能接受她和她的孩子……”“反正你都订婚了，结婚是早晚的事儿，生孩子也是早晚的事儿。”“那不一样！”“那你守身如玉，还不是为了她，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啊。”“是又怎么样？像我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婚姻真的只是爱情的坟墓，真心相爱的人不能厮守终身，不想爱的人却要一辈子关在一起。”“那她呢？她爱你吗？”“爱有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那是她的事儿，和我没关系。”当一个女人听一个男人说一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和他没有关系，确实有点儿难以接受。夏丹阳可以接受，因为她知道他是对强加于身上的压力进行反抗，同时，夏丹阳也知道邹诗雨选择的是顺从，或许她真的爱他。“你还是慎重考虑她和孩子吧？”“不可能，不能就这样毁掉我的一生。”“那你要毁掉她的一生，还有你的孩子吗？”“我不知道……其实，我可以想办法解除婚约，可是她却……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接受的……我也不会放过她。”夏丹阳不知怎的，她想起那个女生，想起她蹲在地上哭泣的样子，想起她在校医院里疾步而去的样子，想起她在“清凉一夏”冰水店出现的样子……总有一种模糊的意识，让她觉得那个叫邹诗雨的女生可怜。她甚至想到，邹诗雨怀上周锦辉的孩子，可能是她这一生仅有的一次选择，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让他爱上自己，恰恰犯的又是男人的大忌。如果是一个男人强暴女人，因之对名声的忌讳，再加上母爱的自由发挥，甚至男人的一句我是真心爱你的，便可以化开女人的心结。但男人不可能，纵然所有人都不介意、不知道，他们也逃不过自己灵魂的追问，那份屈辱不可能那么轻松释怀。邹诗雨肚子里尚未成形的孩子，她自以为那是牵住周锦辉的一枚棋子，却不可能想到在周锦辉眼里，那是他被一个不爱的女人强暴所留下的深深的烙印。想要再爱，实在太难。夏丹阳记不清是怎么跟周锦辉道别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图书馆的。九夏丹阳一进宿舍，就看见自己被褥都在地上，走近了才发现所有的东西都翻得乱七八糟。她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眼另外三个女生，而她们也都如坐针毡般的看着她。终于有一个女生坐不住了，她腾地站起身来。“丹阳姐，不是我们干的，不相你问周芳萍？”话音儿尚未落地，被点到名的女生，也腾地站起身来，连手中的书也掉在了地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你和杨思瑶都不肯敢，恐怕也就没人敢说啦！”宿舍一共四个人，夏丹阳此话一出，她一个更是做不住板凳。夏丹阳心里清楚得很，能这么恨她的人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可她想知道的只是过程而已。而最后这个女生长跟自己明里暗里唱反调，不用激将法怎能保她不说出实话来，再者也让她在宿舍里形成孤危之势，让她再不敢指桑骂槐，听着添堵。果不其然，夏丹阳话未说完，她就把手中的镜子一摔，腾地站起来。“夏丹阳，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们两个不敢说，也就没人敢说，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实话实说呗，还有人敢说吗，是活人就站出来说呀！”夏丹阳头也不抬，把地上的被子、褥子一一整理起来。“夏丹阳，你在外面扮狐狸猸子，勾搭人家老公惹得一身骚，有本事跟那女的去闹啊，在宿舍撒什么野，充什么大爷……谁不知道夏丹阳本事大着呢，三强都不能上主播台就她能……”“住嘴！孙琳娜，我警告你，那女人误会我是因为她看见足以使她误会的事儿，你呢，哼，没凭没据的，栽赃嫁祸于人，毁我名声、坏我清誉，小心我告你诬蔑……”孙琳娜被说得一愣一愣地，愣是说不出来话。她顾着看夏丹阳有着令人嫉妒得发指的幸运，却从未真正去审视过这个如此幸运的女生，更不知道她看似在普通不过的外壳之下究竟包裹着一颗怎样的内核。她终于看到了，从不和她交谈，却只用一句不及自己平常十分之一恶毒的话，就足以使自己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孙琳娜自以为美貌和口才，才是女生存身立命的根本，却不知道有些人拥有了思想与智慧便足以活得充实而精彩。不错，她确实是她想成为而成为的那种人。而这种人，即便认识到对方的强大，也不可能否定自己的观点，在自我的认知里自己的强弱并不是别人的强弱衬托出来的。就算低头，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丹阳姐，是我错了。我说，全部都说……”果然不出夏丹阳所料，据孙琳娜所说来的女人正是邹诗雨，不过并不是她亲力亲为，而是几个身上纹着龙蛇、穿着奇装异服的男生。起先是邹诗雨来问夏丹阳的铺位，接着那几个男生叼着烟就闯了进来，进来就把东西弄得乱七八糟，前前后后也不过三两分钟，而邹诗雨就一直把着门叫骂。她还警告所有的女生都不要理夏丹阳，否则就是跟她作对，也绝对不会放过。前因后果都已明了，夏丹阳也无话可说，宿舍再次陷入悄然无声的诡秘氛围。夏丹阳把东西一件一件认真地摆放到原来的位置，首先是周芳萍看不下去，她蹲下身子在地上捡东西再递给夏丹阳，杨思瑶也跟着擦拭书本和一些小物品。只有孙琳娜一动不动怵在那儿，或许她也想过要上前帮忙，但在犹豫之际，错过了比其他两个女生早的机会，便不再会厚着脸去重复别人。在这间宿舍，形式上更显现出夏丹阳想要成为的那种局势，可能这不是解决宿舍问题的根本方法，也达不到最佳的效果，但这样的局势却最有利于自己。顺势而为，因势利导。十几个女生手忙脚乱之际，又闯进了一个女生。她是刚当选的文艺委员龚蓓娜，一进门就嗲声嗲气地冲着站在一边儿的孙琳娜问话。“琳娜，告诉丹阳了没有？”“哎呀，刚才忙别的事儿，忘了告诉丹阳姐啦！”“这样啊，那还是我说好了”，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收净，毫无表情地蹭着孙琳娜走到夏丹阳面前，又开始满脸堆笑地说：“丹阳啊，你的实力很强，刚进校就能做到首席主播真不容易，作为新闻人就是该多历练历练，咱是没机会，你可要把握住，有机会也让咱多露露脸。这不是……”“龚班委有什么吩咐直说，丹阳倒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不过要是龚班委都不嫌丢人，丹阳冲锋陷阵的勇气倒还是有的。龚班委，你就说吧，什么事儿？”龚蓓娜被夏丹阳一句一个龚班委捧得心花怒放，她要的就是那点子儿虚荣，千方百计让人家把自己当个人物，反倒是被人从一开始疏远。她也有过低头哈腰的时候，为当上这个不为人挂齿的小小班委，可谓是没少忙活，却只为有朝一日。“丹阳姐，十一在即，中秋节也到了，校学生会要搞一场大型的文艺晚会，有咱们院学生会筹办，你可是院长钦点的主持人，这可是一次大展身手的绝佳机会啊。”夏丹阳应了一声，便忙着收拾东西，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兴奋，倒是一旁的周芳萍和杨思瑶乐得较好。她早就听说学校的活动不好主持，场面大、演员多，调度起来相当有难度，再加上灯光、音响、布景、道具，导演要一堆事儿忙，一旦哪里出错，顶着上的是主持人，不明就里的骂的也是主持人。一场大型晚会，六个主持人就有四个是大三的，另外两个是大二的，很少有大一的新生上台，院方更是思量周全，大一新人向来不予考虑，大二的也是郑重再三。夏丹阳若有所思，她停住手中的活计，抬头问龚蓓娜。“你还知道其他的吗？”“呃，主持人是咱们院里出四个，好像有两个是大三的，还有一个大二的，另外两个是音乐学院出……好像大二那个女生姓贺，是你们广播站的王牌主播。”其实夏丹阳想到是她，也想起她说的那句诅咒般的话，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认定，也无法肯定她竟有这么大的能耐。她也想起龚蓓娜的那句话，这的确是一次机会，不是功成名就，就是万劫不复。其实，她也可以选择逃避，只是她不许自己那么做。十一夏丹阳下了主播台，把资料顺手放在文件夹，拎着包就走了出来。她刚走出广播站，贺梦婷就追了上来，叫住了她。“夏丹阳？”“学姐，还有事吗？”“你停播一周吧？”“我哪儿出错了吗？”“晚会让你上是我争取的，我希望你能专心，所以……”“是学姐后悔了，还是另有隐情……但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输不起，我更输不起。”“丹阳，给自己一条退路吧，也是一条出路……哏，她回来了。”“陶可欣？”贺梦婷点点头，神情严肃，继而抬起头来，诡秘地微微一笑，说：“丹阳，你很优秀，但还不够，我等你结果，相信你。”贺梦婷说完，转身欲走，又接着说了一句：“明天下午七点，音乐剧场见，我给你最好的搭档。”夏丹阳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眉头紧缩，脑海里闪现的是那个气场十足的女生，陶可欣。“校园新主播”总决赛上，曾经有过几分钟同台对阵，夏丹阳之所以未进前三强也更是拜她所赐，诙谐幽默的谈吐、动听悦耳的声音，她深知陶可欣的长正是自己的短，真要正面交锋只怕是自寻死路。默默地转身，她又回广播站。拿下挂在墙上的通讯薄，落笔写下一段话。她决定停播一周，理由却是准备那场晚会太耗时费工，无法做到专心播音，怕对广播站有负面影响。但她却心知肚明，真正怕的倒是与陶可欣产生矛盾，影响了在晚会的发挥和在广播站的形象。“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恐怕她是清楚得很。把通讯薄挂回墙上，她从广播站走了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十二就在刚才，体表班的女生到宿舍找夏丹阳，却连她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她又不在？”“她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过。”“那她都会去哪里啊？”“她这几天都不怎么进宿舍，我昨天在图书馆看见过她，应该是在为晚会做准备吧……不过，现在她应该是在广播站。要不等她回来，我告诉她你来过吧？”“就这样吧，让她给我来个电话就行，我是廖静楠。”廖静楠朝跟她搭话的周芳萍摆了摆手，转身就走了。她是朝着体育馆的方向走的，但半路上又改道转向香樟林。在香樟林拐了半天，天色便彻底黑了一下。在离广播站那座教学楼不远的地方，她看在一个模糊的人影，走进了才看清是夏丹阳。“可算找到你了，丹阳。”“静楠，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是受人之托，专程来找你的，可算找到了。”“噢，怎么回事儿？”“后天不就是周六，所以我们班组织骑自行车去湖边郊游，邀请你和我们一块儿去。”“好啊，可我不会骑自行车？”“放心好了，咱们租的的自行车是双人的，你只管坐着不动就行。”廖静楠如释重负，终于把事情搞定了。联欢晚会在即，如果真要是别人来邀请，夏丹阳说不好真就拒绝了，但不会拒绝廖静楠。她可以不管知恩图报的大道理，却不会不顾忌这样一位朋友，无所图才值得倍加珍惜。两个人边说边笑，不一会儿便走出了香樟林。尾声走在校园的街道上。她望着一盏盏路灯笼罩着暗夜的光芒，迷离着眼神望着这个曾在无数个通宵达旦的日子所织就的梦想之地，思忖着为什么每每前进一步都那么艰难。夏丹阳，你可知道——当推开一扇门，进入的或许是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