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祭

panlongcheng

楔子星疏的月光透过干枯的树枝撒落一地，清冷的院墙寂静的诉说着悲凉。月夜的凄凉斜斜的映在镜前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身着一袭火红的衣衫，苍白的发丝叙述着她的年老，镜子里倒映出她的瞳孔，在这个终年荒芜的深宫，她唯一想到的还是他。她看到镜中的女子微笑，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绝代，扬起的弧度让她再次记起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青涩回忆，倒下的最后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她从未忘记。  清楠城的春天来得特别的早，火红的桃花铺满了整个清楠。遇见他时，不过豆蔻年华，出来游玩是天大的喜事，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还记得桃花树下，他一袭白衣胜雪，眉目清朗，眼眸含笑，在那群俊秀中，她只一眼便记住了他，认定了他。桃花片片落下，落在他的青丝，落在他的雪衣上。似是发现她不加掩饰的目光，树下的他慵懒的抬眼，定格的那刻，她便知道，这是她一生的劫。终究还是少女，眼神迅速的游离闪烁，耳根的红晕悄然弥漫。脚步有些踌躇，却还是不舍离开，怕再也无法见到这个让她心跳加速的男子，但却在乎自己无礼的举止又让他误会她是不知羞耻的女子。树下的女子脚步蹒跚，不时哆哆脚，似在恼怒什么。沈博文再次遇到那个让他心乱神迷的女子时，已时隔半月。桃树下，一袭红衣若火，流苏璎珞，那抹红晕胜过飘零的花瓣，肤如琼脂，眸若星辰。有些人，有些事，哪怕只一眼，见过便注定一生追逐。日夜的思念，每日的等待，终于再见佳人。苏锦夕不曾想过还会再见到他，想要走去，却还是原地打转，眼睛看着他，顾盼生辉。他来了，他来了，苏锦夕无法形容她的喜悦。可是，她的发饰是不是乱了，她的衣服也没选最好看的，她的······焦虑间，男子已快步走进。“姑娘，不知清楠寺如何走？”原来他只是问路，不是因为她。宝石般的眸子瞬间黯然，低头的那刹那忽略了男子脸上还未消失的悔意。到底还是大家闺秀，再抬头时还是那般绝美动人。“公子，清楠寺在桃林深处，公子直走便可。”“不知姑娘可有时间，在下刚到清楠，人生地不熟，或许有什么美景错过那就可惜了，姑娘可否陪在下同游？”“这个，恩，公子······”锦夕的俏脸迅速惹上了红晕。“这个，姑娘，是在下唐突了。”“没有。”锦夕小声的回答。“公子严重了。”“那就有劳姑娘了，在下姓沈，字逸，名博文，姑娘若不嫌弃，唤在下博文便是。”“小女子名叫苏锦夕。”“好名字。锦夕，素锦流夕吊十年，桃花过往留想念。”“公子好文采”“叫我博文。”“公子······博文。”四月的阳光透着沁入人心的温暖，她欣赏他的文藻，恋着他的温文尔雅。她喜爱她的才情，她的娇羞。每日的同游，让他们彼此倾心。时间转眼已去2个月，他必须回京，桃花树下，他勾起她的一缕青丝，对她说着；等我，等我回家禀明父母，我定来娶你。春日游，桃花飘满头，陌上沈家年少，足风流。桃树下，他眼神坚定，深情款款，大手裹着她的纤指。她一脸羞涩，不曾有过怀疑，等他便是再久她也愿意。她依偎在他的肩上，轻声的呢喃着；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清风夹杂着桃花的清新，在那片飘零的桃花林中，他们一起看着北极星明亮了整个星空。   再见已是咫尺天涯，他是当今圣上最信赖的年轻丞相，是长安城中多少女子翘首以待的朝廷新贵。她是长袖善舞的贵妃，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歌舞升平的迷离中他的俊脸掩饰不住怒意，而她只是微微的讶异后扬起一抹冷笑，而后不着痕迹的逝去，堆起妩媚妖娆的笑容，绝色倾城，勾起了所有臣子的欲望，也有那高高在上的皇者。知道有他，报复的念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即使讶异他不曾携带他的妻，她也绝不留情。场中的女子笑颜如花，说不尽的国色天香。帝心大悦，不顾场合的抱着她离开，回首的那刻，她看见了他的怒气和眼底的心疼。你会痛心，当年的你在哪里，那么多年的等待就是换来你的娶妻吗，可是为什么报复过后，她······却会心痛。那次分别过后，三年的等待，家中频频催促，从开始的婉言相劝，到后来的强行逼婚，她还是坚信着他会回来。城中的流言蜚语到底还是惹怒了家中的长辈，她苏锦夕的脸可丢，她苏家的脸不能丢，她苏家的百年清名不可丢。无奈的她在娘亲的帮助下独自上京，想起要见他的喜悦，再多的苦再多的累也是值得。那些心酸的时光在回忆的温情里溶解，清楠的清朴比起长安的繁华到底落寞的黯淡，锦夕咬咬牙，看着日夜赶路中破旧不堪的衣服，脸颊顿时烧红，用了为数不多的盘缠买了一身素衣，她······还是想用最好的姿态去见他。多番打听之下，她知晓他府上的地址，只是那满府的喜庆微微让她湿了眼，她努力的告诉自己，忍着心痛想进去找他问清楚。问问那年的承诺你是否还记得，问问这些年你还记得我吗。被门卫阻挡，被所有人摒弃，她忍住了不在意，哪怕在她是清楠城的堂堂苏家大小姐，哪怕她是清楠城捧在手心中呵护的明珠。只是新郎的面孔让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不是约定了一辈子在一起······太多复杂的目光让她想要破门而出，可是，心底还是希望他看见自己，终于，等到了他略带疑惑的眼神。那些等待被那轻描淡显的一眼抹去，那些要说的话被咽在嘴里，那几百天的思念溢出了眼眶。桃花飘落如同绝美的无比，在时光的亡灵里脆弱的不堪一击，托着沉重的脚步，她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如今，深宫的生活让她从当年的单纯少女变成现在的锦妃，这中间她踏着多少人的血走了上来，机关算尽，步步惊心。   “锦妃，文丞相求见。”“不见，算了，让他进来吧。”沈博文看着卧椅上的女子，眉目中透着妩媚，雪白的肌肤在哪薄薄的锦衫下若隐若现。“锦夕”还是忍不住思念。“文丞相，见了本妃还不下跪，你是要造反吗？”他的眼睛透着不可思议，锦夕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她狰狞的面孔，太多的不敢相信，太多的震惊在那双清澈如泉的眼中浮现。他凝视了半天，终于明白，她已不是那年的她，她是贵妃，他是臣子。在她面前跪下所有的尊严，跪下所有的思念，跪下无法挽回的情。“文丞相，找本宫有何事？”沉寂了半响，她的声音响起。“只是把锦妃当成是故人，想问问她是否还记得清楠之约，如今想来，是微臣认错人了，臣告辞。”他起身离去。“你若还记得那年的约定，你为何还要去别人，为何不来找我，为什么，为什么。”锦夕再也忍不住，跑过去抱着博文的哭着询问。声音带着沉重的沙哑，穿透了空气，也穿透了向外人的心。他带着一脸的震惊，看着她，最后眼帘低下，沙哑的声音说着当年的误会。“三年前回京时，遇到宜州叛变，但是我的老师向陛下请旨，推荐我去平定宜州，我来不及回京，随探子前往宜州，一年前受封回京，半年前你看到的那个男子是我的同胞弟弟。”她看着他，努力不让眼泪落下，“那你为何不来找我，我半年前才进宫的。”他沉默了半响，刚要张口却听到她的声音，她转过身：“算了。多说无益，如今，我是贵妃，你是丞相，你我再无可能，文丞相，出去吧，我·······不是你的故人。”转身的那刻，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放肆的任他流下。““锦夕，我带你走吧。”“文丞相，我不是你的故人······”走，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沈家和苏家怎么办。博文，博文，我要怎样告诉，我早已经原谅，即便你不曾解释。可是，如今我又怎么配得上你，那般肮脏的我。沈博文在她说完便已明白，他们再无可能。若这时你所希望的，那么我们······相忘于江湖 。沈博文拿出随身携带的玉佩，那半年我又怎么和你解释，回京复命时，为了拿回你的玉佩摔折了脚，在家疗养。当年的清楠之约，我又怎会忘记，只是物是人非。  多年后的沈博文，不是，是此时的文夕大师。他助她母仪天下，他助她一身平安，那样他才放心，才能安稳的离开。回到那年的清楠寺，那里，有他们的回忆，他不愿也不肯忘记，即使她不在他身旁。意识模糊的那刻他还记得那晚的清风含笑，星辰微凉，她轻轻在他的肩上呢喃，青涩的声音说着；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树下的他张开怀抱，她笑着向他跑来······他离世的那刻，同片星空的锦夕瞬间湿了眼，抬头，看着依旧明亮的北极星，心却仿佛丢了什么，再也找不到了。                                                                                  --------------文/米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