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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1 19:34:14 | 查看: 428| 回复: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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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九,是一只聪慧可人的小狐狸。
其实,我并不知道什么叫“聪慧可人,”只是常听沧澜上仙这样夸我,后来,我便觉得自己就是这个模样。
沧澜上仙是我在这四百年里唯一能见到的人,哦,不,说他是“人”其实并不恰当,事实上他是九荒神界的上仙。据他所说,在九荒,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至于他如何了不起,我已经忘了。
我的记性总是不好,四百年前,我不知道自己如何会到达这里?四百年后,我仍然无法记起。唯一记得的就是,在一个严寒刺骨的冬天,我被饿得头晕眼花,双腿打颤,然后,东华上仙把我从雪里扒拉出来带回了家。
东华上仙与我不一样,他没有浑身的白毛,也没有可爱的尾巴,但是他很高,我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他为我取名叫“阿九。”那时,他抱我在怀,掌心轻抚着我的头说,“阿九,既然你无处可去,便与我一同住在这里吧。”我激动的朝他眨眼,想要告诉他,“好。”然而,出声却是“嗷嗷”几声,实在是难听得很,只能轻蹭他的脸颊,以表谢意。
与东华上仙同住了一段日子后,我发现,他并不如表面那样叫人喜欢。他总喜欢对着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念一些我听不懂的经,我听得犯困时,他就伸出手在我头上轻敲几下,打断我的美梦。他说,“阿九,那叫禅。”我眨一眨眼,纵身跃到他怀里,强打起精神听他说教。
春天的时候,山上的野花都开了,四处花香弥漫,鸟儿们也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我从未关紧的门缝里偷偷溜了出去,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世界,漫山遍野都是花儿,望不到尽头的绵延,我在花丛中奔跑,惊起许多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东华上仙在身后喊我的名字,我装作没有听见,埋头猛跑,可不论我跑的多快,他总追在我后头唤“阿九。”最后,气喘吁吁的我被他抱入怀中,我抬起头来与他对望,两只眼睛里水光潋滟。他轻抚我的头,叹了口气,终是不忍责备。
当院子里闻不到花香的时候,有个穿紫衣的年轻人来到这里,他说,“我是东华上仙的至交好友,我叫沧澜。”我仰脖看他,然后低头轻蹭他的衣袖,他毫不吝啬的赞美我,“当真聪慧可人。”东华在一旁抿唇轻笑,我知道,沧澜赞美我,他也是高兴的。
不知为何,上仙东华每日都要与我讲经,从不懈怠!起初我还想方设法的逃跑,后来,也就认命了。每当我迈着大步逃跑又被他轻易捉回来的时候,我多想我那四条小短腿可以变成一双像蝴蝶那样随风来去的翅膀,可惜,我终究只是一只笨重的小狐狸,成不了蹁跹的蝶。
我歪着脑袋看着院子上方的天,眼里满是向往,东华殷殷叮嘱我,“不要总想着跑出去玩,山里有许多修炼成精的豺狼虎豹,它们脾气暴躁,会把你吃进肚子里去。”我很害怕,把头深深埋进东华的怀中,他轻抚我的背,笑容清浅,“别怕,虽然它们成了精,但也有畏惧心。只要你每日认真修行,它们就不敢伤害你。”
我将信将疑,却也不敢再想着偷跑出门,行走在院子里时,也害怕会突然窜出来一只豺狼或是虎豹,一口一口地把我吃掉。我打了个冷颤,虽然不喜欢修行,但我更不喜欢豺狼在我美丽的皮肤上咬出一个又一个的牙印,所以,还是先乖乖听话,等学得自保的本领之后再出去玩罢。
修行的日子并不好过。平日里,除了听东华说教以外,其他空余时间总是在想方设法的寻找出门的机会。如今,我不敢再出门,唯有趴在地上发呆,看腻了天空,就转头看一看东华。我喜欢他温润的声音,喜欢他温暖的怀抱。
在我修行的日子里,沧澜上仙又来过两次,彼时,东华正教我“如何观想。”沧澜坐在一旁,笑容淡漠的看着我与东华,就着“观想”径自说了好一堆饶舌的话,反正我是没听懂。倒是东华,若有所思了好长一段时间。
渐渐地,我习惯了修行,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想着该如何跑出去玩。现在,即便让我“打坐,”我也能趴在垫子上一动不动的呆上一整天。东华说,“阿九长大了。”我看一眼自己的身材,四条腿还是与从前一样的短,哪里长大了?东华笑笑不说话,我知道,这是“修行。”
日出日落,不知几回?修行太久,都记不清楚年月。我没有东华那样的本事,掐指一算,世事皆在掌中,修行至今,我最大的收益便是能化成人形。终于不再是一只尾长腿短的小狐狸,我与东华一样,有温暖的怀抱。
我伸手拥住东华,头贴在他胸口,听见他胸腔“砰砰”跳动的声音。他愕然一怔,随即迅速解开我环住他腰间的手,严厉的指正我,“阿九,以后不可如此!”我疑惑问道,“为什么?”他将我额前的碎发别起,眸色深沉,“我是男子,你是女子!你我男女有别,怎可肆意亲近?”我抬起头来看他,笑得娇媚,“偏不!我就要抱着你!”
说罢,我双臂缠住他脖颈,半个身躯都覆了上去,他欲挣脱,我却将他抱得更紧,口中连连呼喊,“东华,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他声音里含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阿九,你说什么?”我松开双臂,退后一步与他对视,用最虔诚的语气告诉他,“东华,我喜欢你。”他眼角弯弯,似乎在笑,“你知道什么叫‘喜欢’?”我摇头,听见他说,“阿九,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四百年前,天帝……”
沧澜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束开得正好的野花,我既欢喜又落寞,与东华一起这么久,他从没有送过我花。沧澜问我,“阿九,四百年了,你可想过要修仙?”我问,“为什么要修仙?”沧澜看一眼东华,对我道,“成仙后,你与东华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反问他“我与东华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沧澜不答,只望向东华似叹非叹的道“观而不观,不观而观。”东华眉头紧蹙,脸上神色莫名,看着我把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放进盒子里,独自玩的开心。
以往沧澜都是匆匆来去的,而这次,却在青陵住了许久。自从我与沧澜谈起我是否要修仙的问题后,东华便有些异样了,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说话也不出门,每日与我讲经也是草草了事。他向来严谨,这次如此反常,想来是心中有事。只是他不说,我也无从得知,只当他心绪不佳罢了。
闲来无事时,我便去山里搜寻豺狼虎豹的踪迹,东华教了我许多术法,如今他无暇顾我,正好可以一试本领。而他,有时与沧澜下棋,有时调息打坐,有时默默发呆。
虽然少了东华的管束,但我仍过着与往常一般的日子,只是再不能全神贯注。打坐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睁开眼睛,偷偷看一眼身侧空空如也的蒲团;观想的时候,眼前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东华俊逸的样子。
恍然发现,原来我早已习惯了身边有东华陪伴,又或者,我终于明白 ,‘喜欢’便是无时无刻的惦念。
紫衣金冠的沧澜坐在身侧,正在念一卷《涅经》。分明是十足的富贵相,却偏要装出一副不染红尘的样子,还那样虔诚,真真叫人忍俊不禁。我笑出声来,他斜睨着我,眼底尽是不满,我调皮的朝他一吐舌,他波澜不惊的转过头去,继续诵经。他劝诫我,“阿九,修仙吧!”我想也不想的拒绝他,“不!”
我在他诧异的眼神里站起身,迈着大步离开。我回到房间,看着镜子中微扬着下巴的自己,泪流满面。
很久很久以前,东华曾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他说,四百年前,九荒有一位受众仙拥戴的女神叫瑶姬,是天帝的长公主,她天资聪颖,是掌控众仙欲念的女神。一天,魔界的尊主灼光潜入天宫来偷朝元殿里的镇殿珠,被瑶姬堪破。二人势均力敌,好一番较量都不能分出胜负,直到打斗声惊动了外头的守殿护卫,灼光这才被擒。
为防灼光逃脱,天帝在他身上缚了十八道锁仙绳,又将他收入殁冢,每日三次受焚焰之苦。魔界失了灼光,正是群龙无首之际,众妖为了抢夺王位,内讧不休。天帝趁此机会,派兵攻入魔界。仙,本该在这次战役中占尽先机,然而,瑶姬却偷偷放出了灼光。
灼光回到魔界,率领众妖誓死相抗,这一战,神魔双方死伤无数。
朝元殿中,众神垂首而立,瑶姬跪于殿前听候发落。蟠龙座上,天帝威仪问道,“瑶姬,你悔不悔?”瑶姬昂首决然,“不悔!”天帝大怒,将瑶姬押赴九嶷,亲手剔除了她体内的仙骨。
众人知她罪孽深重,不敢求情。被剔除仙骨的瑶姬伏在地上奄奄一息,天帝有心宽恕,怎奈她口中喃喃,“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何错之有?我不悔!不悔!”
东华的故事,只说到这里,结局如何我不知道?后来我再问,他却不肯再说,只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叫我把它当成一个故事听。我伏在他胸口,将两人的发丝缠在一起,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暗自猜想,魔尊与瑶姬是否在一起了?
东华拥我入怀,下巴抵在我盘好的发髻上,语气温柔的道,“瑶姬能掌控天下人的心,唯独掌控不了自己的心。正如我,能渡人却不能渡己。阿九,为你,我甘之如饴!
我眼中发涩,东华,我是这样聪慧可人,岂会不知你说这个故事的用意?瑶姬与灼光,一个是仙,一个是魔,二者一字之别却差如天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何止是一场仙魔大战?自天地初开,仙便对魔鄙夷轻视,魔亦对仙憎恶厌恨,这龃龉多少年来都不能化解。它们由“恨”而积聚,却不会因“爱”而消亡。
瑶姬与灼光,从一开始便注定无缘。即使侥幸逃离了恩怨纠葛,终也躲不过天地神魔。世界这样大,无边无际,一望无垠,也这样小,处处承接于天地,受制于神魔,哪里都寻不到真正的清净之所。
昔日的瑶姬与灼光,今日的阿九与东华,何其相似,都为世所不容。若我不能与东华长相厮守?我不敢想下去。要我与最爱的人生生离别,我做不到!要我为爱抛却自尊去修仙,我更不甘!
沧澜说我倔强,不,我不是倔强!我只是有一点不甘心!为什么一定要我修仙?为什么妖就不能与上仙有情?佛不是说过吗?万物皆灵,众生平等。难道,我不是众生?难道,佛也会骗人。
……
沧澜一直住在这里,他与东华对弈,我歪着头在一旁看。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雪,风吹在身上刺骨冰凉。我穿了厚厚的皮袄,倚着东华瑟缩成一团,他们衣衫单薄,在慢条斯理的下棋。
东华的长发被我拢在掌心,编成一条一条的小辫子,沧澜笑话我们,说是像尘世里的恩爱小夫妻。东华微哂无言,我却一点也不难为情,反缠着沧澜给我讲更多尘世里的事。他拗不过我,只得放下棋子娓娓道来。
他说了好些我从未听闻过的事。比如:女子到了一定的年纪要出嫁;男子可以同时拥有好几个妻子;由许多小摊子组成的街叫集市;授人课业的地方叫学堂。女子会为心上人跳最美的舞,男子会替心上人描精致的眉。诗书,手帕,玉佩,金簪都能成为他们爱情的见证,他们用悠扬的乐曲,动人的歌声表达思慕,他们写考究的诗文镌刻因缘,恩爱而缱绻。
我从不知道,在九荒,还有一个这样的世界存在着,叫我惊叹,叫我痴迷。我闭上眼睛,想像东华为我画眉的样子,沧澜在一旁捂唇偷笑。东华抬手轻抚我的脸颊,对沧澜道,“可不许再讲了。你若再讲下去,阿九该跑去市集找寻常人家的男子对歌了。”沧澜佯装吃惊,“东华可是害怕了?”东华粲然一笑,我睁开眼,仿佛看到一抹霞光从他嘴角轻晃而过,也不顾及沧澜犹在,直接吻上东华的唇,他一怔,随即将我拥得更紧。沧澜咳嗽两声,面色不豫的转过脸去。
我躲在东华的怀里,羞得双颊绯红,寻常人家的姑娘总不至于像我这样大胆,而我,不悔!
沧澜正说到人间的嫁娶礼仪,我与东华这一吻,倒将他羞得住了口。我十分羡慕人间的那些寻常女子,因为她们出嫁时穿美丽的嫁衣,戴隆重的凤冠,然后,在最美的时候,嫁给自己最爱的人。
东华曾说,世间万物皆有畏惧心。是的,这一刻,我感觉到了自己的畏惧,它发自心底,令人遍体生寒。我抬头望向东华的眼睛,眼里写满挣扎,我害怕,我怕我与他前路渺茫,我害怕,我怕我的爱会害得他不得善终。
可即便如此,我亦无法抑制住心内的欲望,我无法阻止自己抬头,无法阻止自己开口,“我不要三书六礼,也不求美冠华服,只要你爱我一世便足矣。东华,你可愿娶我?”东华拭去我脸上的泪,嘴角的弧度似月光一般明亮,他说“阿九,我怎么会不愿意?”
耳边是沧澜微不可察的叹息,我定定的看着东华,他眼中似有两团火焰在燃烧,神采熠熠。我看见他眼里映出的影子,那是泪眼婆娑的我,正笑得明媚。
沧澜,原谅我,我勘不破!我只不过是一只妖,道行微末,斗不过天地!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所以想争一争,哪怕只是朝夕!我不能左右与他的相遇,也无法阻挡命运的安排,我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妖,仅凭一腔情意,世事万般不知。若注定要为此付出代价,我亦无悔!
即便,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沧澜送了我们两身婚礼所用的吉服就离开了。这一天,东华穿了大红色的长袍,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穿这样鲜艳的颜色。我在凤冠前端垂下的珠帘里,看见他缓缓掀起我头上的红盖头,看见他的五指轻触我的眼眸,看见他温柔褪下我的鞋袜。我卸下身上的环佩叮当,长发离了束缚直直垂下,他眼里闪过惊艳的神色,盯着我目光灼灼的道,“阿九,今日是十二月初九。记住这个日子!十二月初九,我娶了你,你嫁了我。”我忙不迭的点头,他又欢欣的赞我,“嫣然一笑,明艳无方。”
门毫无预兆的被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大片雪花夹在风里闯了进来,我与东华都被惊起。我们成亲的消息只有沧澜知晓,而沧澜早就离开了,那门外的人,是谁?
我心跳如擂,死死攥住东华的衣袖,他拍一拍我的手背,叫我别怕。我忽略掉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猜想,故作镇定,事实上,冷汗浸湿了我的中衣。桌上摆放的鲜果被扬起的雪花覆盖,屋子里除了风声和我的喘息声,再无动静。
是意外?我舒了口气,东华却突然起身挡在我身前,外面兀然传来男人的声音,“东华上仙,近来可好?大喜之日,怎的也不通知一声?今日贸然前来,我也未曾备下厚礼,呵,上仙莫见怪才好。”东华眼底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恢复清明,语气淡淡的像闲话家常一般,朝着门外道,“魔尊远道而来,想必不只是为了贺我新婚吧?”门外那人朗声大笑,那笑声听的我心里发慌。我知道魔尊,在东华说起的那个故事里,瑶姬爱着的那个人就是魔尊——灼光。
东华牵住我的手,带着我往门口走,我心中害怕,面上却不露分毫。我知道,怕也无用。院子里的墙头上坐着一个人,黑衣广袖,离得远看不真切面容,只是气度,不容忽视!
魔尊见东华现身,飞身而至,行至跟前竟朝我伸出手,那轻薄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的想甩他一巴掌。东华迅速将我护在身后,冷冷道“灼光,你来青陵究竟所为何事?”灼光并不回答,只是盯着我若有所思,“像,又不像。顶多五六分罢了。”他目光太渗人,分明在看我,又仿佛不是在看我,倒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我藏在东华身后,头低得不能再低。东华气度再好,也拧了眉,言语间半点温度也无,“灼光,莫欺人太甚!”
我虽作埋头不理状,却也时刻注意他们的一动一静,我怕他们打起来。数百年来,我从未见过东华与人打架,他那样文弱,与魔尊动起手来,吃了亏怎么办?
魔尊一挑眉,从我身上收回目光,凑到东华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陡然间东华脸色大变,手臂竟在发抖。我紧紧抱住东华的胳膊,坚定的告诉他,“别怕!咱们不怕他的威胁!”东华转过头,眼神哀伤的看着我,喃喃念叨两个词,“阿九,仙骨。”
我急切的想知道魔尊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可不管我如何追问,东华也不肯告诉我。我恶狠狠的瞪着魔尊,他故作潇洒的一甩袖,转身大步离开,脸上挂着的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让我无比厌恶!
我与东华站在雪地里互相僵持着,誓要问出一个结果。阵阵寒风钻进吉服里,将我的鼻尖冻得通红,我紧咬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发抖,他移开目光,视若无睹。
我以为,与他结为夫妇,从此便可以共患难,哪知,四百年的朝夕相对,仍不能叫他对我卸下心防。遇事他依旧是一人独揽,始终不给我分担的机会。我从未感觉过如此灰心,这一切让我怀疑,坚持嫁给他是否就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出路?我忽然能理解沧澜为什么总说,“阿九,你太倔强。”
我竭力稳住情绪,抬手指向东华的鼻尖,试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指责他。奈何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的钻进我的衣袖领口,肆虐荼毒,几句话竟说的断断续续,“究竟是我高看了你,还是我低估了自己?东华,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有忧愁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以为自己独揽便是为我好吗?你错了,不让我知晓只会让我更担心更害怕!”
我声嘶力竭的样子让东华红了眼眶,他将我牢牢按在怀里,手心遮住我双眼,哽咽着祈求,“阿九,别怪我!阿九,别怪我!”我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出他的禁锢,我不甘妥协,退让!
这一身的功法道行,全由东华亲授,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与他打架。可是没办法,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如果不争,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一步渐行渐远,直至与我生离死别。
我抬手,将手中力道化作一道劲风攻向他面门,他险险闪避开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掌中使力,再度朝他攻了过去,招招不留情面。他不攻只防,即便被我打中也不吭一声。
院子里都是积雪,有些积雪已经结成了冰,我只顾与他打斗,一不小心踩在冰上,摔出去好远。他急忙跑过来将我扶起,见我无恙才央求道,“咱们不打了好不好?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我委屈的掉下几颗泪,幸好,这一把我赌赢了。东华扶着我往屋子里去,边走边数落我的暴力行径,我气哼哼的白了他一眼,心里的不忿也随之消散了许多。
还未落座,便听见有人在敲外头的院门,“叩叩叩,叩叩叩。”规律的三声,连续两次,这样的习惯,除了沧澜再无他人。我兴冲冲的朝院外跑,东华一把将我拉住,指间很用了一些力道,将我的手腕攥的生疼。我不解问道,“怎么了?”东华阖眼不言,似在忍耐极大的痛苦。我急道,“沧澜在外面!他肯定是来喝我们的喜酒的。他是我们唯一的宾客呀。”
东华将攥住我手腕的五指松开,缓缓睁开眼,手掌落在我脸颊来回轻抚,那眸光里的深邃,我无法读懂。沧澜犹在院外“叩叩叩”的敲门,我摇一摇东华的胳膊,这样哄他“我先去把门打开,再回来让你看个够好不好?”东华微凉的指尖划过我的唇,痴痴的低吟“来不及了。”
我最烦他说如此消沉的话,旁人还未动作,自己倒先气馁了!我拂去他停留在我耳畔的手,用力推开他,他再度上前,双臂紧紧箍住我。我不能动弹,狠狠一脚踩在他脚背,耳边听得他闷哼一声,觉得特别解气。
我在他怀里狡黠的笑,等待他给我赔礼道歉,果然,他倒是不辜负我,认错的态度极好,“阿九,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以后再不会了!”我忍不住笑场,正琢磨该怎样安慰他,却听他说,“我们的相遇是‘缘,’即便我一直都算不出你的身世来历,我依然如此认为。阿九,我从不后悔与你相遇,不管是他人有心为之的意外,还是上天注定的因缘,我都不悔!”
我仰头,诧异于他眼中的深情,“怎么突然说出这样一番没头脑的话?”他将我再次按伏在他胸前,也不给我提问的机会,自顾自的说下去“沧澜这次不是来喝喜酒的,是天帝,天帝差他来传我去助阵。因为魔尊蠢蠢欲动,天帝怕他来犯,所以,我必须要去。这段时间,你就呆在家里,乖乖的等我回来好不好?”
我知道他神通广大,未卜先知的本领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可为何心里总盘旋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甫一抬头,就被他按了下去,随即,后背又被他的胳膊紧紧压住。我看不见他的眼神,无法分辨出他话里的真假,多想相信他的说辞,可整件事里有太多的疑问值得人深究。
怎生这样巧,魔尊与他素无往来,却偏偏挑了我与东华成亲的时候造访?沧澜去而复返,不是为饮喜酒而是为了传召东华?还有我那怎么也算不出来的身世,他说的被人刻意为之的相遇,这些事联合在一起,叫我怎能相信这只是巧合?
我双臂环住他腰间,心中断定:此番天帝传召,必定不会如他所说的那样简单。东华仍忧心殷殷在叮嘱,“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你要好好的,别耍小性子,也别老想着往外跑,外面天寒地冻的,迷了路可怎么办?我不在,你要……”
一刹那,我浑身的气力仿若都被人抽干殆尽,我颤抖着唤,“东华。”他温柔的应道,“怎么了?”我强咽下哽咽,“你的泪滴进了我的衣领,好凉。”他一怔,下意识的放开我,不及掩饰的眼眶猩红一片。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看他的神情心中明了,天帝终是知道了。
前一刻才嫁给他,这一刻便要分离,我不舍,却无力阻拦。我抬手指向院门,闭上眼一字一句的对他交代,“别记挂我,安心的随沧澜去罢。我会乖乖的呆在这里,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你回来,哪儿也不去!”东华泣道,“阿九,你睁开眼睛。再看看我,就一眼好不好?”我决然摇头,“去吧,别记挂我,我会一直呆在青陵等你归来!”
院门被打开,发出“吱呀”一声,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干涸,似有一把尖刀刺进我的胸口,那痛不可自抑,让人窒息。难道,只能是这样?不,一定不会的!我猛然醒悟,从地上爬起,飞快的朝院外跑去,可院子里除了敞开的木门,再也不见那道飘逸的身影。
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我伏在地上,绝望而哀伤,漫天飞雪洒在院子里,洒在我身上,真真像极了四百年前的境遇。嫁衣鲜艳如火,我多希望时光能回到四百年前,那时,我还是一只懵懂的小狐狸,不懂什么是情,不懂什么是爱,然后,遇见他,陪伴他,深爱他。
时光,你为何不能回转?
我在迷蒙中入睡,雪深数尺,也不觉凉。在梦里,有人将我抱起,我贴在他怀里,迷糊着喊,“东华。”那人的声音冷冰冰的,一丝情感也无,“我不是东华!不过,你若醒来,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见他。”
我终于睁开眼睛,彼时,灼光正坐在桌子前的小凳子上,手里捻着一支金簪在把玩,他冷冷的看着我,不发一言。我坐起身才发现,这里并不是我与东华的家,想来,在梦里抱起我的那人是灼光。
他把金簪收入袖底,对我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不敢反抗,也反抗不了,在他的地盘,面对一个他这样的魔头,唉,我也不是蠢人,懒得做那些无用功。
尾随他穿过数条暗道,终于到达一间石室。石室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唯有正中间放了一处玉台,那上面躺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灼光从袖底取出方才把玩过的金簪簪入她发间,眼底深情无限。
我嗫嚅着问他,“她是瑶姬吗?”灼光微微点头。我赞道,“她很美。”灼光偏头看我,眼神不似方才那般冰冷,“你知道她?”我吞了口口水,谨慎答道,“东华与我谈起瑶姬的时候,总说是天条害了这位女神。”灼光眼神突然变得狠戾,我一惊,难道我说错了?好在他很快又回复到之前的样子。我以为他会给我讲一讲他的爱情故事,哪知,他风马牛不相及的问我,“你想回家了吗?我送你回青陵吧?”
回青陵?不,我不要回青陵,我想见东华。我鼓起勇气正视他,屈膝乞求,“魔尊,求求你,带我去见东华好不好?就见一面!这个世上,唯有你可以了。”灼光摇头,“东华,已经转世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转世了?怎么可能!他说过,让我在青陵等他的。我愣着两只眼睛,痴痴的看向灼光,他说,“天宫的第一条仙律,便是仙妖不可相恋!,东华上仙地位尊贵,却明知故犯,此次遭劫,天帝让他轮回十世已属轻断!”
一霎时,我仿佛被五雷击顶,除了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任何言语。轮回,十世,怎么可能?我的东华怎么会舍弃我,独自去转世呢?我对灼光大喊大叫,说我不信!许是我的样子太吓人,灼光意外的不与我计较,亲自将我送回青陵。
我盘腿坐在蒲团上,呆呆的看着旁边的空位,以前,东华常坐在那打坐,现在他不在了,而我,却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是我们不够爱吗?不是!说到底,是我太倔,死守着自己的尊严,不修仙。可是沧澜,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你的话,为什么不答应修仙!
泪水从我眼中无声滚落,滴在手背上,蒲团上,裙摆上,猛然想起东华最不喜欢看我哭,又将手心覆上双眼试图遮掩,掌心将光隔绝在外,我在黑暗中想起平日里东华也是这般捂住我的眼睛,如今,如今……哽咽变成了呜咽,最后索性伏在地上放声恸哭,反正这里除了我,再没有旁人,还怕谁看见呢?即便我哭死在这里,想必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吧。
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在轻唤,“阿九,阿九。”是东华?我睁开眼,身前蹲着一袭紫袍的沧澜,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拉住沧澜的衣角,哀伤的问他,“东华,他真的转世了吗?”沧澜轻点头,“嗯。”我深吸一口气,“他可有话留给我?”沧澜眼角有泪,“东华说,阿九,我不悔!”我闭上眼,两行清泪从脸上淌下,东华,我亦无悔!
沧澜轻拍我的手,“阿九,你答应过他的,会好好的。”我点头,回握住沧澜的手,泪珠点点滴在他手背,“你带我去寻他好不好?你肯定知道他会投胎去哪户人家的。我只求远远的看他一眼,就一眼!看一眼我就回来,以后生生世世都守在青陵,永远永远。”沧澜垂首叹息,“相见不如不见,阿九,何必呢?”我执着摇头,“不,你不会懂的。带我去见他,我只想亲眼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沧澜没能拗过我,到底还是带我去了。我们站在半空的云层,看见一个粉嫩的婴孩被乳母抱在怀里,这一世的东华托生在大富之家,出生尚不足三月。我问沧澜,“我与东华的事,是你告诉天帝的?”他摇头,“不是!阿九,看过他了,你该回去了。”
我遵守诺言,回到青陵等待他归来。每日最常做的事,便是坐在蒲团上数日子,算他的归期。数到第6205天的时候,我没能忍住,悄悄地跑去看他。那天,是我第二次看见他穿那样鲜艳的颜色,艳红如火,晃花了我的眼。
我站在街角眼睁睁的看着他接过红绸,领着美丽的新娘子一步一步走入内堂,同拜天地。兀自咽下嘴里的苦涩,我回到青陵酣睡一场,等他归来。
后来,我再也不敢去见他,因为我怕看见他与别的女子和顺恩爱的样子。到了第二世,沧澜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他投生在哪里,我求了他1095天,无功而返。第三世,第四世,他依旧如此。
被逼无奈,我只得去找魔界找灼光,唯有他能帮我。上次去魔界还是灼光带我进去的,境况如何我不得知,如今我孤身一人,小妖们都欺负我,奈何我有求于魔尊,不敢犯魔界分毫,若不然……
这一路辗转流徙,受尽苦楚。灼光见到我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以往美丽的阿九变成了一个头发散乱得不成样子,身上青紫淤痕一大片,裙摆破布荆棘的疯子。
我什么也不说,只站在那里,配合这一身装束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打听到了东华的消息。这一世的他,已经七岁,会读书写字。
我显出本像,在他上私塾的路上等他,待他经过的时候我“噌”的一下跑过来停在他面前,美丽的长尾左右轻晃,跟他打招呼。与他同行的孩子们正面红耳赤的争论,这只浑身长满白毛的小家伙究竟是小狗还是小兔?唯有他,微笑着伸出手来轻抚我的脸颊。
我轻蹭他的掌心,心中默念,“东华,是你的阿九。你可还记得?”他似能听懂我的告白,抱起我往家里走,他的同伴在身后喊,“雁卿,你今天不去私塾了吗?”他朝他们挥手,“我今天不去了,我要把小狐狸送回家去。”
我暗自欣慰,东华,果然还认得我。东华,不,雁卿的母亲温柔恬静,她不问雁卿我的来历,只每日取来干净的果子放到墙角的盘子里,等我吃完了,就又补上。我很感谢她能让我陪伴雁卿,看着他一天一天的长大,逐渐变成与东华无二的模样。
沧澜在某一天寻到这里来,这次他没有对我叹息,也没有流露出要我离开雁卿的意思,这让我心安。他化成一名四处闲逛的游医,趁雁卿母亲去倒水的功夫,挤到我身边不无忧虑的告诉我,魔尊与天帝又开战了。起因是,灼光要求天帝重新修订天条。我眯眼摇头,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想陪伴东华,过完这一生。
雁卿十六岁时,雁卿的母亲开始为他物色妻子,我趁着夜色跑了出去,变回从前的样子倒在他家门口,并且,为自己编造了一个毫无破绽的身世。果然,他们轻信了我,第二年,我便光明正大的嫁给了雁卿。
新婚夜里,一身吉服的雁卿跟我说起他七岁那年遇到的那只小狐狸,毛色雪白,聪慧可人。只可惜,再寻不回。我狡黠的笑,雁卿,你念念不忘的那只小狐狸此时正坐在你旁边,你可知道?
成亲后,不知不觉的我变成了沧澜曾经说起过的那种寻常女子,洗衣洒扫,操持家务,侍奉公婆,相夫教子。雁卿母亲总当着邻居们的面夸我贤惠,我付之一笑,若她知晓我是妖,又会怎样待我?
一天,沧澜告诉我,天宫众仙与魔尊同一立场,请求天帝修改天条。天帝独木难支,想来,也撑不了多久了。我暗自欣喜,如果能修改天条,那我与东华便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他再不用轮回,我也再不用寻找。
我复又开始数日子,期盼不久后,沧澜能给我带来好消息。然而,我没能盼来沧澜,却将魔尊盼了来。他坐在檐下冲我邪魅的笑,这幅样子,叫我想装作不认识也是不行了。
雁卿的母亲热情的招呼他喝茶,他却不管不顾的将我掳走,雁卿见状,急忙上前与他扭打在一起。肉体凡胎的雁卿哪里是魔尊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掀倒在一旁,躺地不起,雁卿的母亲在他身边哭喊,我破口大骂灼光,他一把拎起我,绝尘而去。
还是那间石室,玉台上躺着花容绝艳的瑶姬。灼光疯了一般扼住我的脖颈,目光迫人,“因为我与瑶姬相爱,天帝便剔了瑶姬身上的仙骨,叫她永世轮回。若不是我冒险抢回她,恐怕,这世上会多一个像阿九这样,生生世世寻人的灼光。”
他讲述的是他与瑶姬之间的爱情,是东华没有说完的那后半部分。观他言行,俨然已经魔怔,我缓缓后退,他步步紧逼,扼住我喉咙的手也越发用力,“当时,她躺在我怀里,气若游丝的对我说‘灼光,你不可以忘记我’,我面上流泪心中淌血,暗暗起誓道,有朝一日,我灼光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娶瑶姬为妻!”
他眼神一黯,似要发难,我已退到墙边,背抵墙面退无可退。索性闭上眼睛等死,他却又毫无预兆的放开我,我双手捂着被掐痛的脖子,离他远远的大口喘气。
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开怀大笑,“阿九,刚才你体验到濒死那一刻的痛楚了吧。这样,待会儿你就不会再觉得痛苦了。”他还要再掐我一次?我不可思议的看着灼光,恨他到骨子里。他骤然靠近,拉住我的胳膊一把推到瑶姬面前,指着瑶姬问我,“看,跟你像不像?你知道东华为何从来都算不出你的身世吗?你知道天帝为何严惩东华却对你不闻不问吗?阿九,他们一定没有告诉你,你是由瑶姬的仙骨和精魂所化,一旦被灭,瑶姬便复生无望。”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浑身冰凉。我听到了什么,我是瑶姬身上的一块仙骨?灼光的嘴一闭一合,吐出天底下最难堪的真相,“瑶姬被我救下时,已经奄奄一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魂飞魄散,只好将她剩余的精魂封存在仙骨里,等待时机。你可知道,每日枯坐在台前,巴巴的看着她的身体一日一日的腐败下去,而我却束手无策,我的心里有多难过?她本该受人景仰,却因我而遭人唾弃,乃至受刑时,无一人愿为她求情。”
我一声呻吟都哼不出来,便倒在了地上。灼光眼中光芒大盛,仿佛又看到当年的情景,他在瑶姬的发上印下一吻,“幸好,我的内丹还能镇得住。”我的嘴唇不可自抑的哆嗦,“灼光,你的爱真可怕!”他斜睨着我,语带不屑“哼,这就叫可怕?阿九,还有更可怕的呢。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将你放在青陵山吗?”
我茫然睁大双眼,耳边是他满不在乎的一声轻哼,“如果我不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瑶姬受刑那日,满殿都是道貌岸然的神佛,他们垂手而立,冷眼旁观,唯有东华为我的瑶姬轻叹,‘爱,无罪!’我躲在殿后,听得清楚。”
他勾起唇角,姿态傲慢而嚣张,“作为仙,东华善心太重,若我引导他接纳一段情,那他,必然全心陷入,直至为情所困,无法自拔。修仙不易,天帝定不会再剔掉东华的仙骨,毕竟东华不像瑶姬,因为放了我而致生灵涂炭,他只是犯了天条。而你,天帝更不会处罚,我向天帝揭发你和东华有私情时,曾一并向他提起,你是由瑶姬的仙骨和精魂所化,他顾念女儿,又怎会罚你呢?果不其然,你安然无恙。瞧,东华轮回转世,你誓死追随,你们生生世世纠缠不休,就连天帝也莫可奈何呢。”
我了悟,向天帝告发我与东华的人,原来是他。魔真可怕,仅因一己私欲便可心安理得的毁掉旁人的万年仙道。我无力唾他,唯有苦笑,“所以,你以战争为筹码,趁机要挟天帝修改天条。抓我来,是为了复活瑶姬。呵,不曾想,我们竟成了受你掌控的两颗棋子。”灼光抚额轻笑,“阿九,你猜对了,我要复活瑶姬!待天帝重修天条那日,便堂堂正正的娶她为妻!”
多说无益!我以手掩面,央求道“灼光,我无力阻你,临死前,我只求你,待东华历劫归来时告诉他,阿九已去,毋需挂念。”灼光郑重点头,“自然,我会亲口告诉他。”我朝他摊手,“我信你。”
他缓缓抬手,停留在我头顶上方,我的眼前浮现出无数片段,都是平日里与东华相处时的点滴记忆。它们陆续从我脑海中闪过,而后逐渐远离,我知道,我正在将他一点一点的忘掉。
整个过程一点也不觉得痛,看着这些片段,彷佛又重新与东华相爱了一场。阖上眼睛那一刻,我似乎又看见青陵,那里树木葱郁,野花开遍,我在花丛中疾跑,惊起蝴蝶无数,东华白衣翩翩跟在后头,唤我,“阿九。”
东华,原谅我无法再等你,阿九失约,实属无奈。你我自诩情深,不惧沧海浮生,奈何冥冥之中,天意早定,不论东华还是阿九,皆逃不过宿命。东华,历劫归来,不要寻我,阿九已化成蝶随风飘去。从此,你我各安天涯,各自珍重。
……
雁卿的内脏被灼光掌力击碎,早没了气息,雁卿母亲伏在他身上悲痛欲绝。黑白无常锁住东华的魂魄带回地府,东华已重拾记忆,只待饮下一碗孟婆汤,便可再入轮回。
奈何桥上排满了等待转世的鬼魂,桥下曼珠沙华开得妖艳,他的阿九被灼光掳走,此刻生死未卜?孟婆将一碗茶汤递至他身前,东华接过一饮而尽,心中暗道,但愿早日结束轮回,好叫他再寻回阿九。
灼光取了阿九的精魂,自信满满要唤醒瑶姬,终未能如愿。他错愕不已,抱着瑶姬气势汹汹的打进天宫,誓要讨一个说法。天帝指使天兵夺了瑶姬的躯体,盛气凌人,“灼光,天地之力岂容你小觑!”灼光满面肃杀之气,唬得天兵不敢近前,天帝知他是为瑶姬,念及此心下黯然,沉声静气道,“灼光,世上永无瑶姬了!她放你走时,便自行将元神封于仙骨中,她心中有愧,所以抱着必死的决心以求解脱。你所封住的,不过是她受刑后仅存的一缕无意识的魂。她为你负了整个天宫,又以命相抵,还不够吗?狐狸阿九是瑶姬赋予的新生命,你已然取了她的魂,休要一错再错!”
灼光泫然欲泣,恨来恨去,竟是自己害了她?怎么会?沧澜乘势而上,面朝天帝恭敬拜下,“阿九本体既为仙骨,那便不再是妖。沧澜欲渡阿九成仙,求天帝成全!”天帝脸色沉沉难辨喜怒,沧澜额头点地再度恳求,“求天帝成全!”有与沧澜私交甚好的仙人走上前来,同沧澜一道为阿九求情。
灼光讽笑出声,“阿九失了魂,如何还能成仙?”沧澜反唇相讥,“你取走的只是一抹毫无意识的魂魄,她的元神尚在体内,如何不能?”天帝一挥手,沧澜适时止住争论,天帝眼神威严扫视座下,“阿九本身虽为仙骨,却未行善事,未积功德,修行也不过了了,如此怎能成仙?沧澜,她命途多舛,你可趁她此番失魂引她向善,待来日积得功德,再去渡她。”沧澜低头应道,“是。”
沧澜寻到阿九是在魔界,她躲在灼光身后防备的看着沧澜,“你是谁?”沧澜讶异问道,“阿九,你不认识我了?”阿九摇头,灼光眼角轻佻的看向沧澜,“失魂后的阿九便是这个样子。如今的她连东华是谁都记不得了,何况是你?”沧澜目光如炬,“灼光,阿九不是瑶姬,你莫要执着!”阿九挺身而出,将灼光护在身后,指着沧澜道,“不许你骂他!”
沧澜视若无睹,朝她伸手,“阿九,你可还记得你的夫君东华?他下世历劫前,你曾对他承诺会乖乖呆在青陵等他归来的,你都忘了吗?”阿九神情坚定,眸子里一丝波澜也无,“我没有夫君,只有一个兄长,他叫灼光。”
……
东华历劫十世,终于归来。彼时,阿九正伏在灼光膝上,听他讲上仙东华的故事。
院门自内而开,阿九倚着门脆生生的问,“你找谁?”东华白衣翩翩,站在门外朝她浅笑,“我来找我的妻子,她叫阿九。”阿九蹙眉,“你找我?怎么我不认识你?”东华轻点头,“我是九荒神界的东华,来接我的妻子回家。” 阿九攸然展颜,笑道“我听兄长说起过你。九荒神界的东华上仙,你长得很美,完全不像我哥哥所说的那样。”东华兴致勃勃的追问,“哦?你哥哥是怎么说我的?”
阿九回想起灼光咬牙切齿的样子“噗嗤”一笑,“他说九荒的东华上仙是个肥头大耳,胡子长到脚尖的糟老头子,看到美人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恨不得在美人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她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笑涡,东华看得愉悦,“你哥哥与我有些私怨,又怨我早早的将你娶回了家,所以才如此说。你别怪他。”
阿九偏着头问,“你真是我的夫君吗?”东华将她圈在怀里,温柔答道,“是,我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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