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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23 06:38:58 | 查看: 415| 回复: 0
她站在透骨寒风里清洗着需要为我做饭用的菜,像清洗一件件圣物那样虔诚,那样仔细,那样一尘不染。空气都好像被寒冷冻僵了,我连呼吸都困难的急迫起来,她还是那样安然,像在另一个没有寒冷的世界里。寒风过分的凌乱了她早已不知何时斑白的头发,它像一个促狭鬼把她的头发摆出各种怪异的造型,若不是此时,若不是因为是她,我想我也许会被那些怪异的发型引出大笑,但是此刻的我除了透彻心扉的心酸,再也找不出其他的情绪。

站在门口看着她,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是因为心酸还是天太冷的原因她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来看见躲在厚大羽绒服里的我轻轻的说了一句“赶紧进屋里去吧,要不然空调开着浪费电。”她心疼电,但是更心疼我。她总是这样计较着每一度的电,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冷的那样剧烈的时候,她裹着两件棉衣,手脚冻得冰冷却始终不舍得开空调。我们回来问她何苦把自己冻成这样,她从冻僵的脸上勉强的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说“一个人开空调多浪费电。”

而刚才屋子里,只有一个我,一个刚从远方回来的我。享受着空调的温暖。

我看到她右腿边结着薄冰的盆里有一条鱼,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乌鱼,她总是可以把所有的菜做成人间美味,此刻唇齿间仿佛还存留着以前吃过她做饭的味道。那应该是一年前了。胆小的她不得不一次次为饱我们口福而杀生,她每一次杀生时候口里总是楠楠的说着“你们不要怪我,你们不要怪我来生做人吧。”的言语,好似在祈求被杀者的原谅,也许她在慰藉心灵。有一次,她艰辛万苦的为杀死一条乌鱼而费尽心思的时候,我说“妈,真残忍。”她突然就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连睫毛也静止了,像一座雕刻完美的雕像乞立在天地万物间。片刻后,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给你们补点营养,我是要下地狱也没关系的。”她神情凄婉仿佛被全世界背叛了找不到一丝安慰,又像冰天雪地里找不到家的孩子。

这时风又大了,寒风肆无忌惮的吹走了脸盆,掀翻了她晒的萝卜干带走了她洗的衣服。她被吹的睁不开眼,站立不稳,片刻后,风渐小,可盆还在风手中翻滚,衣服还在风里飘遥,她跑着去追。她跑的是那样慢,好像我走路的速度,她蹒跚的步伐让我有些担心,我一个箭步抓住了那个飞跑的盆又追上了飘遥的衣服。她停下来喘息,声音那样浓重,像吸收最后一点空气那样费劲,她接过我手中的盆再次催促我进屋“外面冷,赶紧进屋里去。”说着她已经走到被风掀翻的萝卜干旁边,缓慢的俯下身子去捡掉地上的萝卜干,她的动作那样轻,像一只优雅的惦着脚尖走路的猫。我突然想起,她那么轻是因为她腰间盘突出,常年的腰疼,尤其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我也帮着她去捡地上的萝卜干,轻轻的问“腰还疼吗?”她沉默的点点头,不想用任何一句话怎样的话去增加我的负担,因为她一直都知道我在外面很辛苦,她打电话从来不说她身体不好,只是不断的问我好不好,饭吃的好吗,胃还会不会疼,甚至于一天上几次厕所,因为我小时候有便秘,恰恰就成为她精神上不小的压力。然而每次忙碌推脱打断她要继续的话,便匆匆挂掉电话。只是有那么偶尔的一两次,我会问她腰疼不疼,她只是说她一切都好,不要惦记她,要好好工作。

她的手又回到冰冷的水里,继续洗菜,我看着都觉得冷,冷的心都结了冰。她的手古铜色的,散发着干枯的色彩,手指关节像竹节又粗又硬,裂开的口子像嘴角最灿烂的一抹笑,笑的那样刺目,那样耀眼。不知道是裂口习惯了她的手,还是她那张手习惯了那些裂口,只是它们每年都相聚在寒冷的冬天里,然而那笑口像一粒种子瞬间在我心里长成参天大树。我蹲在她旁边,把手伸进刺骨的冰水里,水的寒气从手尖蔓延到全身,我说“妈,我帮洗菜。”

她一把把我拎起来,力道是那样雄厚,她说“不用你洗,你这好不容易回趟家,赶紧到屋里休息去。”说着把我朝屋子的房间推出去。

我不死心或者我不忍心的说“妈,我给您弄点其他的吧。剥蒜?切青椒?”我用眼睛期盼着她的应允。

她又不好在拂我心意,就勉为其难的给我找事情做,她说“那你去把屋里扫扫吧!”

我回到屋里瞬间就被空调吹出来的暖气包裹住。我简单收拾一下屋子。就拿着我在d城给她买的衣服跑出去要给她看,她已经开始切菜了。我把衣服拿到她眼前,要她看喜欢吗?她只是随便用眼一瞥,又低头切菜,又说我乱花钱给她买衣服,浪费钱之类的话。可是我明显在她眼里那一瞥间,看到了闪亮的惊喜的神情,我可以肯定她喜欢,我又那么理解她的絮叨。只是不断的跟她重复是打折的衣服,之后她才心安理得的接受。好像只有打折便宜的衣服她才能从我这里安心拿走,越便宜她就越安心。因为我从来不富裕,这是她一直都了解的。 其实那件衣服很贵,是我自己不舍得给自己买衣服的价格。

她在弯着腰切菜,人弯的像一张弓,只是背上凸起的脊背太扎眼,即使她直起身子也不能使脊背看起来笔直。天空飘起了雪,像四月柳花飞舞,越来越大,隔在我们之间的雪花凌乱了她的模样,就那么一刻恍惚间就抓不住她,飘向深邃的远方,雪花打湿了我的眼睛,她用她母亲的威严命令我赶紧进屋里去。像小时候她命令我那样神圣不可侵犯,只是小时候我害怕她的威严,如今竟然不在害怕,只是时候她声音严厉中带着柔和,而现在严厉中略带沧桑。我像小时候那样听话的进屋里去,因为我尊重她母亲的威严。

她做好了三个菜一个汤,一个鱼一个鸡一个西红柿炒鸡蛋,都是我最喜欢吃的,而这样三个菜我在外面饭馆里一坐,随口说出几道菜,不出半个小时饭菜就上齐,而她却整整用了两个半小时,还不算她如何去挑选菜。她每天早上起来,总是会骑上那辆全身毛病的高龄电动车去赶集,买菜,为一毛两毛钱跟人家争论不休,为一两二两跟人家磨叽半天,又那么大方的为我买电脑甩给我几千块钱。

她不断的往我碗里加菜,我不断的重复着我自己可以吃的很好。她看着我吃饭说“成成,你又瘦了,赶紧多吃点。”其实我没瘦,可是每一次回家她都会说我瘦了,我总会把她这句话当成她见到我时候打招呼习惯用语。

我几乎吃不下碗里的菜了,她的筷子还在我的碗和菜之间来回穿梭,像不知疲倦的列车奔走在两个城市之间,永不会停止

我连忙说“妈,你快自己吃吧,汤都凉了。”

她这才开始吃饭,只是喝汤很多却很少吃菜。

我吃到不能在吃为止,她才舍得多吃点我吃剩的残羹冷炙。

我抢着要收拾桌子去洗刷餐具时却被她一把推开。她那干枯如院子里树枝的手再次闯进我视线里,此刻离开水的手更显得多了一层苍老,没有皮肤的模样,似揉碎的破报纸,像多年未洗的破抹布。那张手在我记忆里刻下深刻的痕迹,是我多年挥之不去的记忆,我这样一个健忘的人,会忘记时间,忘记事情,忘记认识的人,却不能忘记那张手。

她穿上我给她买的衣服,开心的像个吃糖的孩子,把皱纹都笑的那样突兀,那样深刻。她专门跑到邻居家里,并且故意把她女儿给她买的衣服这几个字说的那样轻描淡写的,却让他们听的那样尖锐。她带着邻居羡慕的眼神和赞美的诗句回来,用不可遏制的兴奋的声音,用略带有夸张的神情和动作、语言讲给我听。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无不散发着骄傲的气息。

一刻我是她的骄傲。

我在家里的时间不长,她总是偷偷把我衣服洗了,那样冷的天里,她手上的裂口像一朵朵圣洁的白莲花,开的那样饱满,那样清晰,我仿佛闻到淡淡的花香。
我要离开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了,她也一天天急迫起来,好像要扼住时间的咽喉要把时间掐死在这片时光里。可是我们终究是斗不过时间,她的忧伤写进了脸上,舍不得充满她全身每一个角落里,她把舍不得表现愈加浓烈,让我觉得离开她是件残酷的事情。可是我还是要走了,她忙碌的把我旅行箱装的满满的,我说“妈,不好拿,您拿出来一些,我带一点东西就行。”
她不许,拎着那样庞然大物的旅行箱要送我去车站,我要去拿她手里的旅行箱被她断然拒绝了,就这样我们并排朝车站的方向走去,静静的村庄浮在温暖的阳光里,光秃秃的枝桠上搭建着硕大的鸟窝,看不到鸟窝里的模样,但是我觉得我的家也像这鸟窝里的一家,小鸟儿长大了,飞走了,老鸟儿就老了飞不动了。只是人的情绪比动物的复杂,离愁别绪乱如麻理也理不清。

到达车站,她把行李给我,又塞给我一把钱,看不清是多少,但因为那是她省吃俭用的钱,却那样的沉,如千斤石头压在我胸口,让人呼吸困难,惹出了数行眼泪。我拎起行李箱,那样重,她那瘦削的身子是怎样拎了一路。我仿佛看到她被行李嘞的不过血而发紫的手。

妈妈,您辛苦了!感恩的一切,岁月请您不要伤害她,她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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