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镜和短发

网络力量

我打算用一个冬天等头发长长。五年前，我从长发变短发，五年后，我要让头发长长。五年，不短不长，不长不短，我改变了许多，也好像没有改变，是的，我执着的依然执着，但是也许换了个方式。你说，我改变了没有呢。
时间被铁轨碾压过，被雨水冲刷过，被大雾模糊过，但是它依然顽强生机勃勃，而且一往无前奔向永恒，人们注定跟不上它的脚步死在半路。我从一个小的城市迁徙到一个大的城市。我离开小城市的时候，我以为来到大城市会有什么不同，最后我明白没有什么不同，高楼、车流、街道、霓虹灯……
还好我终于找到一件事来做，等头发长长。
当年是丁欢给我剪的短发，剪了之后又烫又染。我觉得给自己的灵魂换了个外套非常惊喜。我剪了发第一个去找的人是秋千吧的龙虾，我想知道自己改头换面产生的波有没有震撼到一个阅人无数的人。结果龙虾已经离开了秋千吧，为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而秋千吧里多了一个为他喝醉的女人，是我好朋友的小姨。过了两三个月我去丁欢开的那家美发店，被装修成了一个女装店。于是我又独自怀抱一份沉重的思念生活。至今我想起丁欢由于瘦削的脸会一阵心痛，他是一个满怀心事的少年，失败的爱情，艰难的创业使他沉默，但又不得不为招揽生意废话连篇。我还记得他帮我做头发一直到凌晨2点过，饥肠辘辘的我们一起端着一盒炒饭一边吃一边说自己的故事。我除了一个暗恋的男生之外没有可说的，而就这一件事我可以滔滔不绝。他的故事很多，我听得出来他美化了它们才到我耳朵里的。
我每次疯狂折腾头发回到寝室就会不断问顾春怎样，而她则站在穿衣镜面前用简短的词句敷衍我。我们寝室里的人相继搬走了，最后只剩下我们俩。我们俩经常溜出去瞎溜达，但是从来不一起出去，而是各走各的，过了23点回不去才会问问对方在哪里，然后约个地方一起度过漫长夜晚。在那些回不去寝室的日子里我们看了无数午夜场电影，也莫名其妙地哭泣流泪。莫名其妙神经兮兮地度过了我们的补习岁月。
最初想着要和顾春搞好关系完全是因为她的那面穿衣镜，我需要对着它打扮欣赏自己，还有幻想他再次看到我的样子是什么样的神色。我不是为自己改变，不是孤芳自赏，我一直为一双随时感到吃惊的眼睛改变。
顾春说我变漂亮了。我高兴了很久，我即刻想起他的样子。
半夜顾春会跑到楼下从铁门缝里拿进来一份夜宵，不是外卖，是喜欢她的男生送来的。只要她给他打电话，他就会送来，即使地上的雪像厚厚的被子铺在地上。天亮后依然清晰看见一串脚印，它们没有完全被雪花覆盖。
后来他没有再送来夜宵，因为顾春搬去他租住的屋子。顾春说冬至了需要一双温暖的手，但真实的情况是顾春的妈妈再次结婚了。顾春的单亲家庭的孩子，她父亲离家很多年没有回来。她妈妈会带回各种男人，但都不是照片上父亲的样子。
顾春搬走了那面穿衣镜，我无法将整个自己看见。我想过买一面大大的镜子，但是我一直在用不上它的时候忘记去买，要用的时候又觉得出去麻烦。我在寝室里一遍一遍来回走，累了就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有次我睡着了正在做梦却被电话吵醒。他给我打电话。他失恋了，孤独寂寞挫败，需要一个人说说话，他想到了我。我半天说不出话。我曾经放话要骂他狗血淋头，要将他凌迟处死碎尸万段五马分尸。他说完了挂了电话，我还是没有骂。然后睁着眼等天亮。
有一天电话又一次吵醒我，我正想按掉才发现是顾春打来的，她说那面穿衣镜碎了。那个男生和她吵架，她朝他扔过去一只杯子，他躲开后杯子砸到镜子上。她想要用镜子的碎片杀了他，他逼着眼睛让她刺杀，她突然安静下来，然后把碎片划到自己手腕上。他在顾春不在的某一天彻底消失了。他的脚印最后还是被琐碎俗事淹没了。
高考的分数将我和顾春分了等级，她没有考上哪怕最差的大学，也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每次想到穿衣镜才会想起那个浑身非主流气质的顾春。
五年时光过去，我厌倦了短发，想留长发。在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城市，用等待锻炼耐心，用耐心浇灌等待，没有爱情发生，没有奇迹来临，生命被时间大口大口吞噬。
偶尔还会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我最多告诉对方打错了就挂掉。
你在等待谁？我在等头发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