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组】妈妈的十万个不准

无声的生活

●“你这个砍脑壳的、杀千刀的”



《武林外传》热播时，你迷上同福客栈的佟掌柜，自诩“铜丝”。


“自古英雄怜英雄嘛”你分析“力挺”佟湘玉的原因“她和我一样，刀子嘴豆腐心，善解人意又心灵美……”


若不是看在你是一65岁老太太的份上，我早就和你扛上了——你和佟湘玉唯一神似的地方就是，你俩都——唠——叨,甚至唠叨的模式都一样。


“我上辈子造了啥子孽哟，这辈子碰到你这个讨债鬼哟……老子为着你掏心掏肺，你这个砍脑壳的、杀千刀的咋不听话……”


老妈，这是你唠叨我的开场白和闭幕词，一点也没冤枉您吧？


您就是咱们家的“南霸天”，烧杀抢掠，您说来就来，可您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把“善解人意”这顶贤淑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您是唯一敢骂我、且还骂得措词丰富精彩的女人，三十年来我逆来顺受，从未和您顶过嘴，您得意不？


有一次，我对你撒娇，我说“我就是您的小棉袄……”，你一把搡开我，冷嘲热讽“哟，姑奶奶，你千万别做我的棉袄，我可不想被冻死……”


还好，我生有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否则，即使不被你骂死，也被你溪落而亡。


在我模糊又坚定的幼儿记忆里，您曾像对门阿姨那般温和恬静，也曾对我百般溺爱的。


那时的您，或许也认为自己会被时光雕刻成慈眉善目的中老年女性吧？很不幸，你赶在时光之前，把自己毫不犹豫的变成“泼妇”。


您休想否认，远乡近邻，无论男女老少，要说吵架撒泼，谁曾是你的对手？


就连你亲生女儿——我也是在你这不准、那不准的专横独断下长大。




●“不准顶嘴不准说脏话”




在爸爸没有离开我们之前，您说话是温声温气的，在爸爸面前还有些奉迎。


我上小学二年级时，爸爸说什么也不愿意和我们母女在一起，他走的很绝决，除了他自己，他什么也没带，也不肯带。


你哭着跟在他身后，惊惶失措的求他，你俩从家里拉拉扯扯到路口，直到爸爸一脚把你跺翻在地，他才得以脱身，跑着离开。


你冲着他渐去渐远的身影诅骂“你个砍脑壳的、杀千刀的、你和那个狐狸精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你个仙人板板……”


那时起，你变的尖酸刻溥、夹枪带炮。


你总是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把这一片段复述给我听，毫无新意的以诅骂他们为结尾“不要老婆娃儿的男人，菩萨阎王也不要……负心的人，生出儿子没得屁眼眼……”


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也无法令你消气，我能理解你，一个连至亲都肯抛弃的人，该是多么黑暗的人。


你那么恨爸爸，偏偏我又长的和他神似，你每看我一眼，心都会痛一下吧？肯定是啦，从那时起，你对我开始粗暴。


不大的屋子常常响彻着你的喝斥。


“不准把米掉在桌上！”


“不准偷钱！”


“不准考试不及格！”


……


你的粗暴令人难以忍受，我多想和你翻脸呀，但我吃你的住你的，我就是你养的“小白脸”，哪敢造次？


我都上初一了，你对爸爸的怨恨依旧“血浓于水”，你又一次咒骂他时，我抗议了。


“够了！不许骂我爸！这么多年了，你还有完没完？”


你吓一跳，抬手甩我一耳光“不准顶嘴！”


到底是叛逆期的孩子“换做我是爸爸，我也不要你，一天到晚骂人……”


你操起根棍子追着揍我，一边哭一边打一边骂“我上辈子造了啥子孽哟，这辈子碰到你这个讨债鬼哟……老子为你掏心掏肺，你这个砍脑壳的、杀千刀的……”
直到我跪地求饶，你才罢手，用棍子点着我的脑袋，发狠“莫把老子惹毛了，毛了我捡块石头焊你脑壳高头！”


吃次亏学次乖，我再也不敢和你顶嘴，我以为和你统一战线，和你一样恨爸爸，你就会高兴，可我错了。


我上初三时，爸爸回来了一次，脖子上挂着粗硕的黄链子，你绷着脸不说话，也不肯接爸爸递来的钱，爸爸很尴尬，只好把那叠钱塞到我手里。


可是钱无法弥补从未来过的父爱，也不能弥补一个家庭的缺憾，当然也不能抵消我们母女多年来受到的讥笑……


把钱丢回他手里，拉开门“我没有爸爸，你滚，去找你的狐狸精去……”


爸爸悻悻离去，我以为你会夸我有志气，你却扬手甩我一巴掌“他是你爸爸，你怎么能骂他？”


我被你打的莫名其妙，难道辜负你的人只能你一个人骂？


我还蒙着呢，你拧着我的耳朵尖叫“不谁说脏话不谁骂长辈不准……听到没有？”


不记得时间了，我猛的发现，你很久没有骂过爸爸了，小心翼翼的问你，你白我一眼，淡淡的说“恨人太累了。”




●“不准早恋不准这么瓜兮兮”


欺负我是你的特权，你只允许自己垄断，其他人敢这么做，那就是找死。


在特殊的家庭环境下，我的成长比起同龄人显然“营养不良”，沉默、自卑敏感、习惯顺从，看到对父母撒娇的孩子，就羡慕、妒忌、恨，要好的同学也廖廖无几。


高一，有个男生喜欢我，写了封信偷偷塞进我书包，却被喜欢他的女生发现，在班上高声宣读。


其实内容也没什么少儿不宜的，中心思想就是“你默默的来来去去，觉得你很孤单，我想和你相约一起考大学……”


但是，1996年的小镇中学，守旧传统，高中生们正情愫懵懂，情书事件仿佛一把火，把鲜嫩萌动的情怀，燃成好奇和幸灾乐祸。


冲上去和那女生厮打，又打输了，脸上被抓的狼狈不堪，在同学的哄笑中哭着跑回家。


你正在织毛衣，扫我一眼，直到把那一排织完，才抽出签子，厉声责问“出啥子事？”


我不肯说，你拿毛衣签子狠狠的戳我“哭哭哭，老子又没死！”在你的“淫威”下，我抽抽搭搭的把事情讲了一遍，为证“清白”，我只好拼命的流眼泪。


你继续戳我，开骂“你这娃儿咋瓜兮兮的？我上辈子造了啥子孽哟？生下你这个憨包包！”


你拉我去学校，要我为雪耻。


你冲进班里时，我们班主任正在调查这件事，你叫了声“老师好”后，径直冲向打我的女生，真奇怪呀，你怎么一眼就能认出是她呢？


你点着同学的鼻子骂“我家娃儿学习好、长的漂亮、温柔、听话……当然招人喜欢，你不服气？你看看你，长的多招人厌？同样是吃五谷杂粮，你咋么长出蜂窝脸……”
那些难听话从你嘴里蹦出来，像倾盆大雨，辟里啪拉、密不透风，无处可躲又无可奈可，包括班主任在内，我们集体被你震撼了。




你临走前，威严的怒扫全班师生，冷冷的甩下一句“以后哪个再敢到我娃跟前东啊西啊的——哼——哼”又戳了我一脑门，恶狠狠道“不准早恋不准这么瓜兮兮……”


你赢的一点也不光彩，大人掺合孩子的事本来就不合“江湖道义”，但你的凶悍让老师都感到可怕，最后，竟然是被你羞辱的那个女生转学了，而我，整个高中时代因你


而变得更加孤单，谁愿意和一个有着粗话连篇，彪悍无极限的妈妈的女生交往？


我婉转的向你表示抱怨，你理直气壮“我生的娃儿，只能我来打我来骂，别个就不行。”
我得赶紧做出“知恩图报”的样子，否则，你又要碎碎念了“老子为你掏心掏肺，你这个砍脑壳的、杀千刀的……”






●不准对妈妈以外的人推心置腹


你对我的“不准”，并未因我考上大学而减少，反而变本加厉。


不准超过三天不给妈妈打电话、不准带男生回宿舍不准在外过夜、不准穿吊带迷你裙热裤、不准拿妈妈的血汗钱去血拼，更不准为别人买单、不准吃减肥药……


妈妈，你让我想起小时候一套名为《十万个为什么》的书，如果把你的不准列个清单，绝对超出十万条了.


我有时真想问问你，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就这么让你不省心？可一想起你在我们班凶悍的样子，我便立刻把满腔疑问塞回心底。


在你的十万个不准下，我的大学平淡无奇，除了上课就是勤工俭学，连场恋爱都未曾谈过，真是侮辱了大学四年华丽丽的时光啊，你不屑一顾，也很得意“你恋爱、结婚


、生子，这些都是人生大事，老子要全程跟踪管控。”


唯一的变化是，我俩都变快乐了。


岁月留给你的伤痛又被岁月抚平，你一开朗，我也跟着高兴了，没办法，你女儿在你面前向来没主见，你说过，我打小就“瓜兮兮的”。


毕业后我回到小镇工作，你又下达了不准——不准对妈妈以外的人推心置腹，理由很简单，天黑路滑人生复杂，人心隔肚皮，不可害人但要防人。不准偷偷谈恋爱不准未


婚同居，因为男人的心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女孩自重就是自我保护……你唠唠叨叨，仿佛我不是去工作，而是去找死。


那时我已经不再视你为洪水猛兽了，甚至开始小看你，觉得你OUT，觉得你小农意识，觉得你没见过世面，你的那些十万个不准，我不再视为圣旨。




我所在的部门主任对我十分关照，嘘寒问暖，我对这个长我十岁的男人也渐生好感，不过，这一切我都瞒着你，因为部门主任说了，他和妻子自结婚以来感情就不好，他


承诺会为我负责任的，而且，我不认为你这个活了大半辈子只遭遇了一个男人，最终还被男人背叛的女人，在爱情婚姻方面有什么了不得的经验。


可当我怀孕了，部门主任却告诉我，大家都是成人，要学会对自己负责……我人生的第一场恋爱像个十足的笑话，折磨的我痛不欲生，我向最要好的同事哭诉，希望她能


给我些建议，隔天，全部门都分享了这个笑话，每个人都意味深长的看向我的肚子。


风言风语很快传到你那里，当天晚上，你在我床边坐下 “有啥子事不能讲给老子听？”我扑在你怀里放声痛哭，你拍着我的肩，轻声骂“莫要哭，哭的脸红扯扯的……”
我哭的更大声“妈妈，我做了你不准做的事，我不该做不听话的小孩，你看，现世报这么快就来了。”


你带我去医院，我羞愧的跟在你身后，心里暗暗发誓，你不准做的事，我以后再也不做了，不管你的那些“不准“合理或者不合理，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都是对的。
我告诉你，我想辞职，重新找份工作，你沉默了几秒钟，问“想好了？”又问“觉得丑，不好意思在单位呆？” 我点点头。


“你就是个憨包！”你火了“老子被男人欺负就算了，老子娃儿也被男人欺，先人个板板……要走，也是那个砍脑壳的走……”


病休后，我回单位上班，同事们热情的和我打招呼，而部门主任和我最要好的同事都不见了，听说离职了，没人问我这些天去哪了。
领导把我叫进办公室“该走的人也都走了，你安心上班，谁一辈子不踩个沟沟坎坎？”未了，压低嗓门“别你妈千万别再来骂了……”


我没问你去单位做了什么，也不用问，除了那些彪悍的、精彩丰富、令世人震撼的“心灵鸡汤骂”外，还会有什么呢？那就随你去吧。


这些年，我们母女的生活风平浪静，你迷上看韩剧，热衷偷菜、给车贴封条，爱笑，只要不开口骂人，你看起来还是相当慈祥的。


你唯一担心的是，我大龄未嫁，安排我去相亲，我稍有反抗，你就骂“你这个砍脑壳的！不准对爱情失去信心！”
呵呵，妈妈，你请放心，你不准的我决不去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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