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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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 局外人
在一个森林深处，有一座金色城堡。城堡是用金子砌成的，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它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城堡的名字叫上善若水。传说每个犯过错误的人，不管你犯有多么不可饶恕的罪，到了这里来，都会获得原谅和宽恕。
城堡建立的时间已经有很多年了。大概从远古时期就有了。开始的时候，进入城堡的人络绎不绝，渐渐的就少了。
若水宫主说，她们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这个世界如果多一点原谅和宽恕，一些人就会多一点理解和善良。一些人就会多了一点体谅和包容。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少了杀戮和战争，多了和平和美好。
一个满脸横肉，眉毛浓黑呈一字型，嘴角边留有胡须的男人。被两个穿着金盔甲的侍卫带了进来。左侍卫给男人端了一把椅子，让男人坐下。左右侍卫像空气一般消失，惊得男人睁大眼睛，疑惑的四处张望。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男人抬头，看见前方有一张镶满蓝色绿色珠宝的金色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20来岁的漂亮女子，身穿白色华丽的绸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柔情中充满淡然和圣洁的光辉。她坐在那儿，仿佛高高在上，又仿佛置身事外，让每个人在她面前都自惭形秽，只能仰视。她大概就是若水宫主。男人想。
若水宫主旁边，站着一个18,9岁的小姑娘，有着小孩子般的天真无邪。刚才那笑声，就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张三，现在你可以说了。小姑娘笑着说，你必须要诚实。关于你的一切，我们都了若指掌。你若说出半句谎言，只能证明你内心没有丝毫忏悔。到时候你下地狱，受尽折磨，那就休怪我们了。
张三错愕了一下，缓缓道来。我叫张三，今年35岁，一直以偷蒙拐骗为生。一生做过的小事坏事不计其数。但最让我无法忘怀的事，只有三件事。
三件事？小姑娘冷笑道，三件事你还嫌少吗？就这三件事，你害得他们一生都在阴霾中度过。
若水宫主摆了摆手，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你继续说。
第一件事，是我在25岁时，和小王发生了一次争执，好像是因为他偷了我的一只鸡，具体因为什么我忘记了。我只记得自己抓着他不放，被他用木棍打了我的头。当时的我完全丧失了理智，我血红着双眼，愤怒的和他扭打在一起，但他的力气好大，我挣脱不了。情急之下，我狠狠的咬住他的耳朵。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少的力气，我把他的耳朵咬了下来。他的耳朵流着鲜血，我害怕极了。不知是谁报了警，当我听见警鸣声传来时，我慌了。我看见小王想捡起那只掉在地上的耳朵，我疯了似的去和他抢。抢到手后，我在嘴里使劲的嚼，像嚼一块肉那样，最后那只耳朵被我嚼碎了，然后吐在地上。我看见小王站在那儿哇哇大哭，我就觉得痛快极了。我发出狰狞的笑声。
那次我被关进牢房里有15天左右。我父母拖城里的亲戚把我放了出来。我没有丝毫的愧疚。出来后，我更加的得意忘形，逍遥法外。以后再见到小王时，我还在他面前吹嘘，还嘲笑他是个只有一只耳朵的残废。
你简直变态。小姑娘呕吐起来，你狼心狗吠，竟把耳朵当肉嚼。

你简直变态。小姑娘呕吐起来，你狼心狗吠，竟把耳朵当肉嚼。
你现在知错了吗？若水宫主还是一脸的淡然。
知错了。张三惭愧的低下头。
若水宫主挥了挥手，张三朝她挥手的地方看去，看见一面金色的像水面一样的镜子。镜子里显示出的只有一只耳朵的小王。他走在街道上，忍受着行人好奇嘲笑冷漠异样的眼光。他过马路时，听不见车鸣声，好多次都差点被车撞死，司机探出头辱骂他。他工作的时候，只能做体力活，做其它工作因为听力不行，经常出错。他的孩子还在读书，他要赚钱养活他们，可是体力活又挣不到多少钱。他老婆经常和他吵架。。。。。。
因为听力不行，他的生活很艰难。
张三看着这一切，痛哭起来，我是个混蛋，我不是人。他扇打着自己的耳光，小王，原谅我，原谅我。
你能够懂得忏悔就行。最怕得是你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若水宫主说。
懂得忏悔有什么用？小王因为他这一生可受尽了百般折磨。小姑娘冷冷道。

但总不可能永远不原谅他吧？现在的他已经知错了，他的余生将会一辈子都在忏悔中度过。他每天都从恶梦中醒来。他的灵魂将会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这样的惩罚还不够？我们外人的责骂，对于他来说只是雪上加霜。若水宫主淡淡道。
第二件事，是我拐卖儿童。一次在酒宴上，我看见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小男孩，粉嘟嘟的。其实我本来没想到去拐卖儿童的。是她旁边的一个妇女说，这孩子那么可爱，如果卖出去一定会卖到一笔钱。她本来是开玩笑的，但是我却当真了。那时候我刚好缺钱花，就起了坏心眼。
你的意思是说，你拐卖儿童没有错，错的是那妇女，不应该开那种玩笑？小姑娘冷道，像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什么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不懂得在自己身上找错误。
我不是那个意思。张三无力的争辩。
别插嘴。若水宫主说，让他继续说。
哼！小姑娘一撇嘴，噤声。

我一直在思量，要如何对那小孩下手。我虎视眈眈的在暗里观察情形。没想到机会就来了。我看见一个15岁左右的小女孩抱起那个小婴孩，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她做鬼脸逗着那个小婴孩，小婴孩露出天真的笑容。我细细观察了周围，只有三五两人聚在一起聊天，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我走过去，对那小女孩说，我是男孩的舅舅，你妈妈在里面叫你呢！小女孩抱着婴孩要进去，我说，给我抱吧！里面人多，万一你抱住他摔倒了怎么办。她想了想，就把婴孩放在我怀里。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等她转身，我就连忙把孩子抱走了。我带着孩子在车站买了车票，到了另一座城市。那孩子我卖给了一个有钱人家。他们没有生育能力，一看见这粉嘟嘟的婴孩，就着了迷。我谎称说这是谁谁家的孩子，因为家庭贫穷，没钱养，所以只能忍痛割爱。他们给了我10万元。后来听说他们报了警。为了逃避警察的视线，我一直在另一个城市生活。
你的良心简直被狗吃了。小姑娘气冲冲的走过去，狠狠的在他脸上扇了一耳光。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因为你，被亲戚责骂，说她是人贩子，说她和人贩子是一伙的。她的父母因为忍受不了周围人的议论和孤立，和她断绝了关系。她的成绩本来很优秀，就因为你，她小小年纪就外出打工，完成不了学业。
我对不起她。我恶贯满盈，我是畜生。我不是人。。。。。。张三跪在地上，一边痛哭一边扇打着自己的耳光。

张三，你不要自责了。你虽然是她幸福人生里恶梦的开始，却也造就了她一生的成就。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在学校里她成绩优秀，在社会上，她也学会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若水宫主的左手一挥。水面镜子上又出现了另一幅画面：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守着一个理发店，笑容满面的招呼着客人。她的周围围了三五个帅小伙，都对她殷勤的做这做那。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张全家福的照片，哀伤落泪。每逢过节，她都买了好多礼物堆放在她父母的家门前。看见她父母把礼物拿进家里，她才展露笑颜。她躲在暗处悄悄的看着她老了的妈妈在门外找寻她的身影。她妈妈想她，可是她爸爸始终无法原谅她。
你再看看，如果没有你，她的人生又会是另一番景象。若水宫主手一挥，水面镜子里显示出小女孩考上大学，和父母一起庆祝的热闹。她父母因为她考大学，辛辛苦苦的工作忙碌。而她却在大学里谈恋爱，荒废学业。她认为父母把她管的太严，所以一进入大学，就恢复出她贪玩的本性。她本来成绩优秀，却因为自由懒散，成绩一落千丈，最后只能在一个小公司里营营役役的工作。一生都没有成就，只是按部就班的生活。
若水也没有料到，她如果按照她原来的轨道里行驶，会是这样一副情景。她柔和的说，你就不要自责了。有些逆境其实是在劫难逃。人生始终不能两全其美。你虽然害得她这一生都无法得到父母的关怀，却阴差阳错的帮助她在事业上获得成功，成为一个坚韧，顽强，独立，敏感，脆弱，有涵养的事业女性。如果让她重新选择，相信她也会喜欢这样的自己。没有受过伤，怎会知道生活的艰辛？
张三点点头，重新坐在椅子上。他脸上的悔恨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形成深深地沟壑。似乎每一条皱纹，都代表着他的忏悔。他的头发突然变白了。若水宫主和小姑娘都看见了，只有他自己没有看见。他还沉浸在他一个人的挣扎里，孤苦无依，恶梦连连，他的血液似乎要爆发，这样的悔恨不是任何人都能体会得到，却是任何人都能感觉得到。他在这一天天的良心和道德的谴责里百般折磨，得不到救赎。他宁愿死，用死来化解一切恩怨。

第三件事，我贩卖毒品。我偶然在酒吧里寻欢作乐时，遇见了九哥。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只知道他叫九哥。就是他，把我带进了这样的漩涡里。
切，你又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为什么你不怪你自己？怪你自己经受不住诱惑？小姑娘义愤填膺道。
若儿，若水公主打断她的话，还记得我教过你的话吗？做人要就事论事。他虽然做错了许多事，但法律已原谅了他，他是个判了十年的犯人。在监狱里呆上十年，并不那么容易。既然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受了惩罚，他理应受到尊重。
我哪有不尊重他啊？小姑娘不满的撅嘴。
你这样打断她的话，就是不尊重他。若水宫主严厉道。
他。。。他也要看看自己做的事，到底值不值得被尊重。小姑娘跳脚，显得十分委屈，我只是替小王不平。
我说过啊，做人要就事论事，不能把什么事都混为一谈。一个做了许多错事，又做了许多好事的人，你说这样的人不值得尊重，不值得原谅吗？他做的坏事也许是罪恶至极，可是他做的好事又能令人赞不绝口。在受到惩罚后，我们为什么不能只记得他的好，而偏偏只记得他曾经的错误呢？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错误惩罚已经过去，我们要把目光放在眼前。

他又没做过什么好事。小姑娘无力争辩。
若儿，你忘了我们宫殿的名字呢？
我没忘，叫上善若水。意思是水有滋养万物的德行，它使万物得到它的利益，而不与万物争利。
那就对了。尊重是一件基本的礼貌。不论对方是怎么样一个人。在人性方面，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小姑娘不说话了。
张三接着道，我和九哥干，挣了许多钱，我的生活从此富足了起来。我还给我爸妈一笔钱，把家里的土房子拆了，重新建了楼房。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给我父母拿钱。他们都激动得哭了。而我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夸我有本事，说我终于改邪归正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听到他们对我的赞美。你不会明白那种心情的。一直以来，我都在别人鄙夷的目光中度过，从开始的自卑到以后的麻木和冷漠，别人教育小孩，都拿我做反面教材。你不会明白那种心情的。一直处在低潮的我，突然有一天听到别人的赞美。。。。。。
张三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那几个月，真是他人生唯一一次光辉的时刻。父亲每次见到他，都对他不冷不热，他都20,30岁的人了，还经常被父亲追着打。他还没有结过婚，没有任何女人愿意嫁给他。可是那段时间，好多人给他介绍对象。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象。你喜欢听到赞美，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堂堂正正的做人？小姑娘冷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自己都不尊重自己，让别人如何尊重你？
我知道我错了。张三放声大哭。有一天，一群警察来我家，给我扣上手铐，我就知道我错了。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我服从警察，是监狱里表现好的那一类。我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我看见父亲浑浊的双眼里竟然淌着泪水，他给警察拿烟抽。他对我说，儿啊，你可知错了没?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的父亲，是那么的爱我。我跪在他们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张三跪倒在地上，爸妈，我对不起所有人，可是我最对不起的还是你们啊！
不知道他哭了多久，他只听见一阵飘渺的声音。你忏悔过，反省过，受了惩罚，你的余生就应该用善良的心去对待这个世界，报答社会。你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这也是你父母对你的希望。
他抬起头，那把金色的椅子还在，可是若水宫主和那个小姑娘都不见了。他看见他的头上升起许多五颜六色的泡沫。他的眼泪还挂在脸上，额头上因为磕头浸着血迹。他看着四处飘散的泡沫，第一次感到内心如此的安宁，第一次感到心里沉重的十字架落了下去，第一次获得了救赎。
张三的嘴角边露出笑颜，脸上的泪迹还未干，只听见一阵扑通声，他从床上摔了下来。他揉揉眼，原来只是做了一个梦。他睁开眼，看不见什么金色椅子什么金色城堡。他依然呆在监狱里。他坐在硬邦邦的床上，想着那个梦。
一个警察走过来说，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警察把他带了出去，他坐在窗前，拿起听话筒。玻璃窗那边，是他的朋友小李，也是以偷为职业。小李比较瘦，面目清秀，是一个帅小伙。
小李拿起听话筒，昨天我杀了一个人。我在一家居民房里偷东西，家里只有一个老头子。我偷东西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为了逃跑，我把他推倒了。没想到他有心脏病，他被我这一推，喘不过气，全身抽搐，他用颤抖的声音向我求救，他的药就放在柜子上，我只要把药扔给他，他就可以得救了。可是我不敢，万一他好了，报警抓我怎么办？于是我跑了。
小李顿了顿，他说得很小声，说话的时候还不住的望望四周，生怕被别人看见。他看见张三后面站着的威武严肃的警察，就显得胆战心惊。可是他把这些秘密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得很。他和张三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于是他只有冒险来倾诉。
那老头子的儿子今天回来了。事情就这么蹊跷，他儿子居然发财了，他回来本来是想让他父亲过上幸福的生活，没想到他这次回来，是给他父亲办丧事。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一座金色城堡吗？张三的双眼里充满了梦幻，它的名字叫上善若水，不管你曾经犯过多少不可饶恕的罪孽，在那里都会获得救赎。法律可以原谅许多人，可是在人群中，还有一些人的道德防线却不能原谅那些人。他们的余生始终都得不到救赎。但我们不需要获得别人的原谅，我们只要自我原谅就行。有了这种自我原谅后，才会真正获得重生。才会真正用实际行动去打动别人。
小李望着他，觉得莫名其妙，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直觉告诉他，张三疯了。他只感到沮丧。他本来是想和他一起商量，要不要在老头子的丧礼上去磕个头，表示他的忏悔，获得老头子的原谅。可是现在，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望着张三，看着他在那儿傻笑，只觉得郁闷。时间到了。张三也被警察带走了。

小李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逛，不知不觉走到了老头子的葬礼上。他的身上还穿着昨天行动时的那件黑色衬衫。他突然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决定进去给老头子鞠个躬，然后再出来。反正没有人认识他。他在人群中假装扮演一个亲戚的角色，和周围的人熟络的聊天，尽量拖延时间，让人们相信他的身份。最后他走到老头子的灵位前，庄重的鞠了一个躬。他在心里对老头子表示忏悔，然后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
就是他。他就是杀死我父亲的凶手。他听见一个声音传来。他慌乱的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胳膊上带黑色的布箍的男人带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朝他追过来。他奔跑起来，只听见耳边的风声。人群乱作一团，大人的骂声连连，小孩子的哭叫声。他的黑色衬衫掉了一个纽扣，那个纽扣被老头子紧紧的抓在手里，他儿子回来就发现了，他没想到杀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竟然还会在他眼前出现。
小李被警察扣上手铐，带出门口时，炫目的阳光射得他睁不开眼。他想起张三说的那座叫上善若水的金色城堡，他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座城堡？他知道这只是存在张三的梦境里。而现在，也存在了他的梦境里。 小李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逛，不知不觉走到了老头子的葬礼上。他的身上还穿着昨天行动时的那件黑色衬衫。他突然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决定进去给老头子鞠个躬，然后再出来。反正没有人认识他。他在人群中假装扮演一个亲戚的角色，和周围的人熟络的聊天，尽量拖延时间，让人们相信他的身份。最后他走到老头子的灵位前，庄重的鞠了一个躬。他在心里对老头子表示忏悔，然后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
就是他。他就是杀死我父亲的凶手。他听见一个声音传来。他慌乱的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胳膊上带黑色的布箍的男人带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朝他追过来。他奔跑起来，只听见耳边的风声。人群乱作一团，大人的骂声连连，小孩子的哭叫声。他的黑色衬衫掉了一个纽扣，那个纽扣被老头子紧紧的抓在手里，他儿子回来就发现了，他没想到杀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竟然还会在他眼前出现。
小李被警察扣上手铐，带出门口时，炫目的阳光射得他睁不开眼。他想起张三说的那座叫上善若水的金色城堡，他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座城堡？他知道这只是存在张三的梦境里。而现在，也存在了他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