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书】江湖归去莫相忘——写给亲爱的木木林小姐

小兵阿甘

(第一世）嗅红香几许，钟鼓馔玉，墨染青衣。

青衣，初见你时，你正于灯火阑珊处翩翩起舞，一袭红衣繁复秀丽，眉梢眼底尽是柔情。只消望一眼，我便失了魂……
与我同来的友人见我这幅模样，不由得嗤笑，“怎生如此？”我不理他，只呆呆的坐在那里，脑海中不断浮现你起舞时的样子，身姿轻盈，摄人心魄。台下衣冠罗座，贵族子弟们都争相竞价，以求一个席位能与你把酒言欢。而我，却只能默默凝望。出身寒门，卑微羸弱，莫说百两黄金，便是那同你会面的十金，此刻，我亦拿不出来。
台上早不见你的身影，只余了唱票的小厮正拉长了声音在唱票，这家公子黄金百两，那家大人纹银千两，成山成海的黄金白银从他嘴里唱出来就好似流水一般，司空见惯。我垂下眼眸黯然退场，这“红袖招，”我本不该来。
同行的友人见我神色挫败，打趣道，“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不过是个烟花女子，有钱便是爷！顾兄何必如此？”我一把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尖怒骂出声，他身材高大，又有些功夫在身上，便直接冲了上来，将我压在地上一顿狠揍！其实，我知道，他说得对！可是，我偏生听不了这话，偏生听不了旁人污蔑你！
我心中暗道，“有朝一日，顾恒定要衣锦还乡！堂堂正正的见你一面，堂堂正正的与你把酒言欢！再不似今日，只能怯懦的躲在台下张望，连茶钱都要他人代付。”
曾听人说，北地诸国混战，动荡不堪，虽不甚安稳，却是做买卖的好时机。我一向贪生怕死，然而这次竟毫不犹豫的将家中地契贱卖了出去，只为了得那二两银钱，好快快的去到北地，快快的赚到银钱，再快快的回来见你。临行前，我去到红袖招，想再见见你。那时，仍是青天白日，红袖招大门紧闭。我不知白日里红袖招不开门，便站在街口一直等，一直等。直等到天黑，也未能见到你的身影。
我苦笑着抖了抖早已僵硬的双腿，朝着红袖招无声的道，“青衣，等我！”我说得小声，自然，你听不见，自然，无人应我，自然，与我同行的只有一路月色，二两纹银。
一路北上，所遇之境况凄凉至极，当真叫人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生在陋室，唯有的便是一身胆色。我用剩下的银钱添置了一身锦缎新衣，穿着它走入叱国官吏的帐篷，对着他侃侃而谈，从中原的大好河山讲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再从诸国的是非恩怨讲到个人的权势利益。以命相搏！其中艰险，不足为道。幸好，最终他信了我。我们商定，他许我权利，我还他利益！
从此，我便在北地住下，为该怎样结识到中原的达官贵人和低价购入中原的绫罗绸缎而想方设法，为该怎样传递中原的战略消息给叱国和从叱国谋取更大的利益而费尽心机。虽则如此，我却也没忘了你，青衣。那个身处江南，身姿轻盈，摄人心魄的女子。
重回江南时，我与一般的富家子弟无异，穿戴精致，再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模样。这次，我终于如愿见到了你，终于堂堂正正的坐在你面前。你仍是从前的样子，艳若桃李，灿若明霞，只一眼，便诱人沉沦。你斜倚在桌边捂唇轻笑，似是在嘲讽我为了美人一掷千金，又似在讥笑我见到美人便手足无措。
我有满腹的话语要对你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怔怔看着你，只来得及与你闲聊几句，转眼，你又被旁人唤走。洛老板歉意万分的对我解释道，“是京里的木二爷来了，点名要见青衣，谁也没法子！”语罢，又邀我明日再来。我了然一笑，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洛老板口中的那个木二爷，旁人或许不知，然而我却清楚得很。国姓为木，诸皇子中排行第二，故称木二。他便是当朝太子。
一夜无眠。第二日，我早早的收拾了行李往北地而去。我暗自猜想，如果我尽早的赚够银钱，你会否正眼看我？会否对我会心一笑？会否对我道一声，“等你许久了”呢？应该会的吧？青衣，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便不会放弃！
次年秋天，我终于攒够了能与你再度见面的银钱，哪知，江南却传来消息，“红袖招的青衣姑娘以倾城之姿下嫁给了江湖上一位不知名的侠客，二人携手归隐，不知去向。”那一刻，手中刚整好的行囊应声落地，那一刻，站在荒芜的北地的我心生绝望。
青衣，我再没有机会看你跳一支舞，再没有机会为你一掷千金，再没有机会告诉你，这世上有一个人，爱恋你许久，许久……
你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一次，我的行囊里只郑重的装了一只镶满宝石的锦盒，里面摆放的是一张十万两的银票和一对辗转数十人才求来的碧溪明月簪。还有，我的一句话，“青衣，你可愿嫁我？”

（第二世） 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
一支相思曲，几滴离别泪。这便串成我与你的一段缘，一生情。
彼时，我十八岁，正是天真度日，不识愁苦滋味的大好年纪，却因家道中落，不得已而出来抛头露面。那时，我的模样尚显稚嫩，想要做工，然而许多家店铺并不肯用我。眼见着家中所食的稀粥一日比一日干净，我无奈，也无法，只得拿着那把伴我长大的琵琶出了家门。
我怯怯的坐在茶馆老板身前，小心翼翼的弹了一首“采莲子。”那茶馆老板听得直摇头，叫我换一支“相思曲。”我颔首低眉，依言换了支“相思曲”来弹，心中已不抱期望。平日里，我极少弹此曲，因为母亲总说我弹的“相思曲”不伦不类，虽技艺娴熟，却并不见相思。这，并不是好评。
我在清脆和悦的琵琶声里闭目低叹，到底少了些许凄婉哀伤。仿佛可以预见那茶馆老板拒绝我时会是怎样的表情。你便在此时拾阶而上，拍手道好。我抬眸看你，朗眉星目，一袭长衫穿得倜傥风流。
茶馆老板收下了我，一个月五块钱。我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母亲，然而母亲却不似我想象中那样欣喜，她担忧的望着我道，“那个地方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需得多加防备，莫吃了亏才好。”我笑着点头，告诉母亲，“茶馆的掌柜已在台上加一道帘子，我只需坐在帘后弹奏即可。”母亲这才稍稍宽心。
其实，我还有一事未说。隔绝外间视线的那道帘子，是你吩咐加上去的，你才是茶馆的老板。之前那个听我弹曲的，不过是个掌柜。
有你护着，我在茶馆的日子并不难过。偶尔，你会坐在台下，静静的听我弹一曲琵琶。偶尔，我会与你对坐，静静的品一盏清茶。偶尔，有吵着要见我的茶客，也都被掌柜的好言打发。时日一久，外间便纷纷传言，清漪阁的老板看上了在自家弹琵琶的那个姑娘，且爱护得紧，轻易不示人！
我为流言所苦，却不敢出声辩护，如今，我尚需要这份工作来维持生计。母亲总说，姑娘家的名节最紧要，一点污垢也容不得！只是母亲，深居家中的你可知道？为生计算，名节亦算不得什么。
我暗自庆幸，庆幸母亲还未听见这些令人难堪的流言，如此，我便有机会补救。天色渐晚，茶客们都各自散去，掌柜的在清算账本，准备打烊。我将琵琶收好，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你在外头等我，桌上摆着两盏清茶。我婉言相拒，与掌柜的打了个招呼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店门。不曾想，你竟会追上来。你拉住我的胳膊，反复解释，只是想护我周全。又说，“你可知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无言以对，与你相互僵持着站在街角，像正闹脾气的小孩一般别扭。
再回首时，你仍站在那里，目光注视着我，一袭长衫倜傥风流。我颔首低眉，抿唇轻笑，一步一步行向家中。身后，天色渐晚，秋风微凉。
那一日，堂前满座，我轻抚琴弦，一支“相思曲”信手拈来。曲中情意绵绵，连我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你说，“何时带我回家见亲？”我说，“今日。”于是，你备下厚礼与我一同回家。母亲见到你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我竟将自己的老板带回了家。母亲悄悄告诉我，“清漪的人品极好。你与他，正合适。”我抿嘴偷笑，双颊绯红。
我与你的名字被并排列在大红的结婚请柬上，母亲捧着它泪盈于睫，连连感叹，“长大的女儿终是要嫁了。”你对母亲郑重说道，“清漪定会待她好。”我在一旁听了，微微发窘，便在桌下轻扯你的衣袖，你将掌心覆在我手背上，指尖微凉。
我以为，遇见了你，我便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孰不知，遇见你的，并不单单只我一个。
清漪，你说你父母双亡，举目无亲。你说你言出必行，定忠诚待我。然而这一次，却为什么要失言？
婚礼那日，你父母带着你的结发妻子一同出现，指着我声声讨伐！我懵然无知，有口难辩。你呢？你愣在当场，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街坊四邻人人骂我“不知廉耻！自甘下贱！”眼睁睁的看着我沦为笑柄。
你说你那所谓的结发妻子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下的一场闹剧。你说你是真心爱我，真心待我。你说你从不想骗我，只是因为怕我伤心才不敢告诉我。
那清漪，你可曾知道，我母亲受此打击卧床不起，最终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你可曾知道，从此以后天地茫茫，唯余我孑然一身？你可曾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字字开脱，句句搪塞，这便是你要给我的好，你要待我的好吗？如果是，那我宁愿将它丢弃。而后，与你死生不复相见。那一支曲，那一身衣，那一把琵琶，此生亦再不去碰。
这一世，终究是错了。

（第三世） 犹记春楼当日事， 写向红窗夜月前。凭谁寄小莲。
想象中的你，温婉贤淑。现实中的你，大方知性。
那一天，风和日丽，我们坐在咖啡馆中谈天说地，笑话人生。那一天，小雨绵绵，你伸手环住衣衫单薄的我，笑道，“抱着就不冷了。”我挽住你的胳膊，心中暗道，“是，抱着果然就不冷了。”
清香，这是我们友谊的开始。你可还记得？
那天，你穿了大红色的长袖，脚上踩一双十厘米的高跟，沿着站台一圈又一圈的寻我，也不嫌累。我握着仍与你保持通话的手机，站在你身后唤你的名字，你循声回头，我“跐溜”一下跳到你身前，轻拍你的肩头，喊你，“清香。”你点头答应，脸上笑容清浅。
我们挽着手四处闲逛，中途几番迷路，幸好，都是有惊无险。 你买下镶着小狐狸头的鞋子送给我，说鞋上的小狐狸与我笔下的阿九很相像。我迫不及待的穿在脚上，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笑得见牙不见眼。趁我不注意，你偷拍下我低头的样子，那张照片，还被疯子笑言，“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那不胜凉风的娇羞。”
我戴着你为我挑选的耳钉送你回家，你殷殷叮嘱我，“天凉，别为了漂亮而穿得这样单薄。多穿一点，注意保暖。”我笑着点头，说，“好。”你在车窗里朝我挥手，我亦如此，挥手与你道别。
君子之交淡如水。清香，我们是女子，交情自然不会如君子之交一般平淡如水。我看你的日志，阅你的诗歌，读你的心情，我知道，你很爱一个胖子，很喜欢听人说晚安，很怀念以前曾一起写文的那群人。你欣赏翼之，喜欢洛荷，看好云遥，更爱青衣！
我曾说要在《凤池吟》里给青衣一个惊才绝艳的出场，却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动笔。如今，我在这篇小情书的第一章节补上了。虽然，它只能勉强算作一篇与正文情节不甚相符的番外，但我却花了十足的诚意去完成。
第二章节是我幻想出来的场景。第一世，青衣与顾恒无端错过，叫人扼腕叹息。于是，在我的安排下，百年千年后，他们再度相逢。那一段爱恨纠葛，那一世生死离别，因缘而起，因缘而灭。
正如洛荷与姐姐，因缘结识于“江湖，”一朝相见，亲切如故。然而，江湖路远，风雨难料，前路如何谁也不知。或许有朝一日，你我因缘消散，各安天涯，彼此身旁都有了另一人的陪伴，闲时，坐看庭前花开花落，忙时，淡品清欢，云卷云舒。
洛荷只是茫茫红尘中一匆匆过客，既不敢奢望时光停留，也不敢期盼与姐姐常来常往，唯愿，你我各自安好，莫要相忘。
清香姐姐，珍重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