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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28 20:48:15 | 查看: 402| 回复: 0
来生,让我做你母亲


她跪在那方矮矮的坟墓前,低着头。春天来了,坟墓上都长出了嫩草,把去年冬垒砌的新土染成了青幽幽的一片。
里面躺着的人是她母亲,今生最爱她的人,恰恰却是她最对不起的人。她不敢抬头,没有泪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不出那些话,那些心里默念过千万遍的话。跪了一个上午,膝盖的裤子湿了一圈,她感觉不到痛与凉,她仿佛在等待里面的人走出来,像以往那样狠狠地数落她,没日没夜的骂她。她想念那些难听的,甚至肮脏的语言,那个她认为是更年期提前的疯女人,其实真是疯女人。
母亲是个漂亮的女人,有先天性的羊癫疯,发病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的样子,全身发抖,到处乱串。小时候的她总是躲在门后面,卷缩着身子,等母亲正常后才敢出去。在他的生命里,没有父亲这个名词,母亲只说父亲死了。可旁人说母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知道跟哪个男人鬼混才生下的她。听到这些,她瞬间恨这个女人,没有给他完整的家的女人,只会添麻烦的女人。她小学没有念完就辍学了,政府给她们补助,可是她成绩差,她讨厌学校,讨厌那个眼镜老师,满脸胡子,只会凶巴巴的骂她笨蛋。
很多时候,她羡慕邻居同龄孩子,父母陪伴,每天的零食,漂亮的衣服,她总是呆呆的望着她们幸福笑着的样子,可每次都会被嘲讽的目光回拒过来。每次想找她们玩耍,可她们的父母总是急忙拉着她们的小手离开,留下冷漠的背影。她回到家里,看到恢复正常的母亲在灶台上忙绿的身影,她觉得恨意加深了。她不听话,不好好学习,也不愿和母亲一起干活,母亲总是骂她,她烦躁的回一句,更是激起了母亲的怒火,骂的更厉害了,难听的话,肮脏的语言使她听不下去了,摔门冲了出去,留下母亲的骂声。
那年她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她出落的亭亭玉立,她再也不会把自己弄得蓬头污面,再也不穿有补丁的衣服了。她在一个小餐厅当服务员,学会打扮自己了。发了薪水后,她给母亲买了一条裙子,母亲穿着她买的新裙子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直夸自己的女儿长大了,会心疼人了。看着面前干干净净的母亲,她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因为家里县城里太远,她大约一个月才回家一次,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她充满了新鲜感与好奇感。
她爱上了酒吧,喜欢上了那些动感的旋律与五彩斑斓的霓虹。她喜欢上了低胸装与迷你裙,那样的装束将她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展现在充满激情的夜。她舞跳的很好,爵士也好,拉丁也不错,交际舞也行,每种舞蹈都会让她成为酒吧的焦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酒吧来了一个小伙子,大约二十出头,一头黄发,帅气的脸庞。其实刚开始她并没有注意他,他喜欢坐在角落里面欣赏她的舞姿。一如既往的过了大约半个多月,一天,她主动邀请他跳舞,没有想到他愉快的答应了。原来,他蹦迪蹦的是那么好,街舞也不错,身体软的跟蛇似的。从那时候起,他们俩便是舞池的中心人物了。她感觉到,从邀请他那一刻起,自己便爱上他了,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
他是县城的一个混混,因为混的不错吧,不管年龄大小的混混都叫他亮哥。由于陪他,有两个月没有回家里,她没有想念母亲,爱情占据了她的全部,抽不出空余的时间和心。母亲来餐厅找她了,老板说她提前下班了,告诉了她酒吧的地址。母亲找到那间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让这个村妇实在难以接受。母亲看到她了,她穿着紧身短裙在跳街舞,因动作太活跃露出了裙子下的底裤。母亲走过去叫她的名字,她停下来,看到眼前的母亲后面红耳赤的愣在那里,没有说话。“啪”一耳光打在了她娇嫩的脸庞,她没有哭。
“干嘛呀你,老太婆?”黄发男孩推了母亲一把。母亲退坐在地,她看了母亲一眼,拉着男朋友的手离开了。酒吧拥挤的人流渐渐散去,只有母亲一个人坐在地上流泪。
乡下家中,她告诉母亲那个男孩是她男朋友,他们同居了,她要跟他一辈子。母亲扬起的巴掌僵持在半空中,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母亲又开始骂了,骂她不要脸,骂她去死,比往常骂的更凶了。这次,她回答了母亲,到现在她还记得那些话,清晰的在耳旁回荡。她拉着脸回骂:“我再不要脸也没你不要脸,你跟哪个男人鬼混生下的我,你就一贱胚子,要不然那个男人也不会扔下你。这么多年,你就只会骂我,你骂我干嘛呀,你干嘛生我呀,你怎么把我扔茅坑里淹死啊?我不就是你留下的孽种,哪个男人愿意要你这个疯女人... ...”她一口气骂了好多,母亲愣在那里,泪水早已经在她脸上流淌开来。她抓起包,扔了一句:“以后你别管我,死了也不要管我。”然后又是摔门冲了出去。
她和男朋友私奔了,去了沿海城市,那个更自由更美好的城市。她没有直接告诉母亲,而是托人告诉母亲她去远方打工了。而那个传话的多舌婆告诉母亲,她去了沿海打工,跟那个混混一起,这么小的女孩子,肯定是被那个混混骗去卖了。母亲听了这些,没有回答。冰冷的被窝里,母亲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她坐起来没有披外套,就那样呆呆的坐在那里,直到窗外的天色有些发白。母亲像是想起了什么,翻身下床穿上衣服鞋子,打开门冲了出去,因为太匆忙,没有带上门。田里的水已经结冰了,匆忙的步伐踩在枯叶上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有人跟在她后面走一样。母亲想了很多很多,不知道想些什么,理不清思绪,想的她的头脑都混乱了。但是他还是止不住去想,一会儿想到女儿的脸,一会儿想到狠心的男人,一会儿想到鲜血淋漓的女儿喊救命的模样。母亲全身发抖,她抱住身子依旧向前走,只是大脑已经不听使唤了。她知道,她又发病了。一个仓踉,母亲跌倒在冬水田里,她拼命的挣扎,刺骨的水浸湿了她厚厚的衣服,渗进了皮肤,冻的母亲瑟瑟发抖。身体的下坠,水位的上涨,母亲躺在水里,僵硬的右手向上伸着,是想抓住岸上的枯草,还是想抓住没有来得及抓稳的那双手。
母亲的葬礼很简单,可是她没有回来,她的男朋友跑了,带走了她的钱,丢她一个人在旅馆。她打公用电话回家知道了母亲去世的消息,她脚一软,瘫坐在地。这个她讨厌的女人,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这个疯女人终于死了。终于没有人骂她,打她,管她,没有人拖累她了。可是她的心没有轻松,却更加沉重了。她把身份证抵押在旅馆里,答应在旅馆三个月半年,预支三千块钱寄回去嘱咐邻居给母亲买口好一点的棺材。
此时,她不敢抬头,她抬不起头,在这个最爱他的女人面前,她永远也抬不起头。墓碑上母亲的名字很清新,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带来的那束康乃馨,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送母亲花,没有想到此时竟然相隔于两个世界。母亲最爱吃的桂花糕,今天带来了,可她永远也吃不到了。她在心里对墓里的人说:来生,让我做你母亲吧,我一定在你小时候治好你的病,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给你你今生没有得到的爱,没有得到的尊严。
从那次起,她的家就在母亲矮矮的坟墓前,她在弥补她没有完成的孝道。然而,她心里明明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也弥补不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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