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的背后

163便民热线

绝美风华的面容会因尘世变迁如花凋零，婀娜纤柔的手亦会随流光如繁叶枯败，横纹骤生。而从喉咙的谷崖里发出的天籁，岁月可能会给予怜悯倾听，但是残酷的生存却是个太过刚正不阿的雕刻家，把温柔细腻一点一点地琢磨成雄浑壮阔、质朴粗拙。

小时候，我不敢听见母亲的声音。因为我怕，同样听见的同学笑话。

街头巷尾是放学的集散地，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地笑着闹着。但是唯独我心有彷徨，左右顾忌，脚步匆匆，生怕遇见了什么。我的母亲是个农民工，她除了不具备城市的户口以外，却极富扎根在泥土中的勤劳与善良。父亲长期在外地，很少回家，母亲似乎成了我们生活的重心。小时候的我最喜欢学校举行的拓展素质活动，积极渴望参加，可是每当听见母亲的拒绝我就苦恼不止，总觉得是她太吝啬，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跟别人一样璀璨的童年？我呆呆地凝视着母亲因为干一天杂活而疲惫了的眼睛，她直直地坐在床角，眼眶里满是晶莹剔透的泪花。我最终读懂了母亲的眼神里透露出对需要缴纳活动费的无奈无助。她一直以来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给予她的“辛酸”。第二天一早我就听见“嘎吱”的门响，母亲照旧骑着三轮车开始回收旧家电。那个我最怕听见的“回收旧家电嘞！”的吆喝声，回响在巷子口，街道间，此时却是那么悠扬，就像家乡极富韵味的民俗曲调。这曲调儿唱得不是抱怨和自怜，不是泄愤和无奈的苍凉悲怆，这曲调亦不是富贵屋檐下的睡前故事，乃是将生活压在她身上所有的负累都化作一曲永不屈服的铿锵玫瑰。几年下来，那声音不是越来越低沉沧桑，而是越来越雄浑有力。多少个夜晚，一个童年孩儿的梦里无数次重现母亲那温柔年轻的摇篮曲儿。
长大后，我不敢看母亲的手。因为我怕，看见手的同时，我会看见这多年来母亲承受的磨难。

上了高中大学，教育的投资对于一个拮据的家庭来说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光是靠回收旧家电根本不足以贴补家用，更不用说是高昂的学费了。母亲为了支持我们读书，就在晚上给一家私人麻油厂洗刷二次回收的玻璃瓶子。那瓶子是从各个回收站拉来的，污渍、气味令人望而退却，为了洗刷干净利于二次利用，就得用很多的洗洁剂清洗。每当节假日，母亲为了能够多赚点生活费给我买些好吃的和漂亮衣服，母亲的手啊，日夜浸泡在各种污秽与洗洁剂的混合的水里，她洗涤瓶子的同时，也在洗涤着被尘土掩埋的梦想——母亲青春的大学梦因为家庭的困窘而被泪水湮没。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上一个用知识洗涤蒙昧的生活。记得那时，我每次去给她送饭，远远地就闻见刺鼻的消毒水和清洁剂的味道，却见母亲跟同事有说有笑，见我来举起满是泡沫的手示意让我送完赶紧回家写作业。看着她憔悴的面庞与肮脏的手，以及发自心底的温暖微笑夹杂着倦容，就像一阵阵钟鼓敲打着我青春期曾经“冥顽不灵”的心。

而现在，我因为工作很久才回家一趟，旅途的过程是一场心灵的熬煎。我惧怕时间对人的“伤害”如同惧怕未知的前方，如同一个美貌的妙龄女子畏惧眼角蓦地生出皱纹，措手不及。总是远远地就看到在家门口等待的母亲，瘦弱的身躯，再加上本来就矮小的身材，显得那么娇弱，令我心疼。回想年轻时候的她，爱时尚，爱妆扮。但记忆中，自从父亲离家，我上学开始，她衣柜里的衣服似乎没有加添新的款式了。我的衣柜永远都是等待我的一件又一件温暖舒适而得体的衣裳。母亲现在只能够着我的肩，她极力地够着，眉眼儿喜笑着，紧紧搂着我指着别人说：“给我和丫儿来照个相吧！”母爱的表达似乎显得质拙，但是这就是母亲所能给予我们的她的所有——最真挚的爱。一桌饭、一句唠叨、一个轻抚……在这些零碎的花朵里，孕育了我们的成长。

之后，每当离家，我都不忍看母亲的脸以及她转身而去的背影。因为我怕，写在她身体上的岁月会责备我，怎么还不去表达爱啊；因为我怕，写在她身体上的岁月会责备我，怎么还没有功成名就啊！小时候，母亲在幼儿园门口的转身，会让我有种被丢下的孤独错觉；中学后，母亲在街头巷尾的转身，会让我有种庆幸和被尊重的感恩；长大后，母亲在车站接送我的转身，则让我充满万千的自责和沉痛。

都说养儿能防老，让我用接下来的时光给母亲您最温暖的呵护。只是，母亲，你能为我更为您自己唱首温柔曲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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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风乎舞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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