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行程】我只是想多挑一担水

jypdn137

看着年少的儿子顽劣异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我这做父亲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想回老家请教一下那个在我的年少的记忆里就一直是严肃的父亲，顺便让儿子学习一种另类的品质。 文/只道公子世无双/1363109240.      出了郊区，便是回老家的柏油路。车子载着我心中教育儿子的险恶用意和儿子的满腔欢呼雀跃出发了，那是一条宽三米五的油路，建于我十七岁的那年，还有当年栽下的小小的云杉树。     儿子似乎很享受沿途的风景，参天的白杨，远观一片幽深的一抹绿色，那便是二十年前栽种的云杉树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得以长大。只有真正的墨学之家才能潜移默化的诲人不倦，想起爸爸的半路出家，怕是只能百年树树，十年树人了罢。看着平日里被城市喧闹灌溉的儿子那般兴致盎然，我带点诱惑的口吻，提议不如步行看一段风景，儿子欣然同意。     下了车来，迎面扑来的新鲜空气使人不禁精神一振，我领着儿子行走在被树荫遮得透凉的公路，说起当年我像他一般大的年纪里，那日子会沉淀出一种什么味道。     “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骑车，家又在乡村，离学校十五华里的地方。每逢星期天或者学校放假，你爷爷是不一定会来接的，况且年少心性，等不了那漫漫长夜带来的思念，以及天亮或许才会有的鸣笛声，所以只好一步步向家走去，花两个小时的时间登上家门，然后叫一声爸妈、我回来了之类的话，放下书包，吃过饭，便禁不住沉沉的困意，施施然睡去。一觉就是日上三竿，那在夏天最多也不过是七点，相对于你们这一代，还略显早了点，那年，爸爸十岁，在学校读二年级。”     儿子听了张大了嘴，似乎在想十五里是多么遥远的距离，久久说不出话来。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让儿子把我小时候的故事听一遍，达到他嘴里所说过的，言传身教、树人榜样，顺便告诉他，教科书之外的东西。     “这样的路，爸爸一直走了两年，看遍了路上所经过的所有风景：跑跳着的兔子，身高马大的骡马，还有一群群的，长着角的山羊。那时候常常在嘴边会刁根草，走路一跳一跳，仿佛要变成兔子一样，蹦回家去，那样啊，很轻松的感觉。”       儿子似乎在幻想那种走路回家的日子有多么难熬，而为什么父亲却如此享受，其实他不知道，今天的教育方式，这一代的孩子们从学校出来什么都不会，到处连壁都没机会碰，对这些个天之骄子来说极为的不利，我要做的就是让儿子知道。     上了车，儿子突然沉默了下来，好像在消化走路二十分钟所带来的疲累。驱车十公里，围着盘山公路七拐八绕，终于到了老家，迎接我们的是大约有五六十只多的羊羔，儿子似乎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些家伙尽往身上凑，有的还会轻咬裤脚，我拍拍他的脑袋，让他不要担心，羊一会儿就会走开的。       羊羔撒欢似得一只撵着一只跑了开去，窜上了老屋的屋顶，那上边被我的父亲改造成了羊羔们的餐厅。而我看着这些还未长成大羊的羔子，透过它们，我仿佛看到了儿子，无忧无虑，仿佛世界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善良。       只有我知道，这群羊在成年之后，只有最优秀的才会继续被留在农场，进行进一步的饲养。这时候这批最优秀的羊通常会享受一段世外桃源的生活。而那些不怎么强壮的羊呢？     有的被车集体载上然后送入市场供人挑选，然后一一买走，而很大一部分是会被送进屠宰场，被变卖了全身的精肉，羊皮也要被加工成呢子大衣四处贩卖，就连内在的五脏六腑也会被做成美味的杂碎，填进肚子里，就像什么都不掌握的人一样，永远不知道人上人是什么模样，是否和他们和他们一样，为了一点生存的余地，在本来就很小的地方，进行着最下层的适者生存？     父亲已过花甲。岁月的能力确实很惊奇，可以把一个正当壮年的汉子随随便便就变的鬓间布满白发。爸爸的不惑之年、天命之年，我都在感叹着时间的逝去，我也从那个莽撞异常的孩子变得稳重，成熟起来，走过青年的轻舞飞扬，娶妻生子。      家里的水泵正在抽水，水源源不断地涌向菜园子，那里有母亲栽种的西红柿、白菜、黄瓜之类的菜，很纯正的绿色，不必担心那些很吓人的因素。向爸爸说明来意，他老人家很宠爱自己的孙子，不想让他学习书本以外的东西，我想，看来固执的父亲已经丢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信条，还有他逢人就说的那句，儿子应当穷养。       好久没有挑水，我自告奋勇的拿了桶去天井打水，添满水缸，保证母亲用水的正常用度，我让儿子在一旁看着，向他说着记忆深处的事情。     “那年，爸爸读四年级，住在学校，回了家也并不是很轻松，因为你爷爷从别处买来三百多只山羊，就是长角的那种那个。恰好到了剪毛的季节，爸爸就会被你奶奶指派，拿一根绳子绑一只羊，然后给它梳理那乱糟糟的毛，那样很费事，又废功夫，你想想，那年也就十二三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怎么能受得了？”     儿子似懂非懂，大概正在庆幸没有生在那种忙禄的家，我说，那时候家里的一天用水是六担，你爷爷每天早上会用一个油桶装满水然后用骡子拉回来，刚好一桶水可以分成六担。至今还记得那泉水的清冽，那可是山区的一宝啊！     儿子问我，为什么爷爷那么辛苦，他怎么不少干点啊？     我笑笑，那时候家里已经是村中数一数二的富户，爸爸之所以喜欢折腾畜牧，大概是因为兴趣所在？谁知道呢，可怜天下父母心，从小时候就在替我们在铺路了。     “后来爸爸长大了，读了六年级，有了自己的自行车，每逢放假就会像自行车赛跑一样，急速奔回家去，换身工作服，投入那农忙时节。还记得那时候的劳动都是被你奶奶逼着做的，不然领不到额外的零花钱，所以，没办法，那时候，你爷爷家一天用水是四担，已经不去泉眼上取水，因为时间上赶不及，只有像现在这样挑水，记得第一次尝试，压得肩膀生疼，还时不时的像不倒翁一样晃来摇去，苦练可以练成秋风扫落叶绝技的捷径，还时不时的偷工减料，尽量少挑几担。”     儿子似乎很惧怕，幻想在那般年纪，他爸爸的艰苦卓绝。      挑完了水，我领着儿子参观了老家周边的景色，四面环树，最后面有一个水塘，方便囤积下雨天的雨水，村子里边是几个围起来的菜园子，零零散散地居住着几家人，这个村子已经没有我的小时候的繁华，有种变相的荒芜，可也有种别样的宁静，就像：     王侯将相不为动，睿智丛林野趣闲。     儿子很活跃，四处上窜下跳的看着看那。远处的房屋还是二十年前的老房子，岁月很淘气的把风沙聚在院外，在远处看好像就是一座座被风沙保护的城堡。    儿子突然问我，这些年为什么对他那么严厉，好像失去了亲情的余韵，我想，他在长大后会明白，这是一个父亲在十年前就表现出来的，良苦用心。     儿子上小学二年级的那一天，我把他从被窝早早的叫起来，让他穿起衣服跟我一同去跑步，前一百米很轻松，可他却走了二十多米，我问缘故，他说他好想睡觉，我说每天跑一百米，有机会你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儿子委屈得应着。     那年，我想尽一切办法去偷工减料地让妈免去两担水的工作，而我免去的总要妈来补上；而今天，我在把家里所有的盛水器皿都放满的时候，只是在想，多挑一担水。     在爸爸家呆了三天，父亲心急火燎的把我一把塞进驾驶座，让我赶快滚蛋，别误了他老人家孙子的上学，我苦笑不迭的应着。爸爸老年去专注自己喜欢的事，享受山林的天伦之乐，似乎很符合隐士的规则。走的时候，妈把一袋家里刚熟的杏子塞给她的孙子，而我什么也没有。     车子发动，一骑绝尘。     在而立将完不惑将至的年间，在父亲的老家，挑满水缸的时候，我只是在想多挑一担水。水盈则溢，那么不妨让它流淌，竖成冰河见证奇迹。因为不为知的原因，我取名儿子叫甲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