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向暖，与君一生情

时处无心

文/顾林夕。（QQ/376353227）

即使流浪的蓝丝带飘泊远去，即便曾经绽放的矢车菊已悄悄凋零。但我仍看见你的微笑，以及那些永远不会逝去的美好。

Part.1 》》》些年以后，重复一场邂逅。

我知道，我一直记得。多年以前，江南的秋季，依旧来得那么急促，来得那么不明显。偶尔飘落几场凌乱的雨，不痛不痒，也没有浇灭我们疲乏的心情。直到好些年过去了。在夏天即将要结束的时候，我拖沓着疲惫的身子，又回到了这个南方的城镇。
9 月2日的那天中午，我拖着重重的行李，站在苏城机场外写着“香樟路南”的路牌下。陈子俊趋车赶来的路上，一直和我保持着电话，他告诉我一定要等他过来。八年之久，苏城的变化也算挺大的，我听母亲说，郊外的城南机场还未建多久，林立的商业街牌坊早已 栉节鳞比 。
子俊出现在我面前时，已过正午11点。蓝格黑间衬衣，稀稀落落的蓬头碎发，依旧冷峻的表情，只是脸上不再有当年的稚气。他从车上走下来，挥起手恶狠狠的一拳击中我的胸口。我认出了他。我突然想起，在苏城小镇的巷口，我和子俊在雨中挥拳告别的样子，而如今他这一拳依旧那么有力，似乎是在向我要回八年的离别：“就算我那天不辞而别，可是，八年了你都没联系我。”我耳边顿时又响起了那句话，“林夕，你丫的今天是回来找死的吧。”子俊像少年一样耍起了无赖。“今天非要把你弄死才解恨。”
我们都记得，我们的友情不管悲喜至极都不会用酒精的某种仪式来麻痹自己，即使阔别八年亦然如此。我知道子俊总会拿那些我们都不曾触碰的东西来取笑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我佯装答应，喝就喝，今晚不醉不归，醉了我就一辈子赖在苏城……没等我说完，我看见，玻璃窗外少年们踩着滑板向阳而过，透过他们明媚的眼眸，我似乎看见八年前的两个少年在苏城小镇巷口逆风奔跑的情景。我隐约听见，子俊在后面追着喊，林夕，你丫的，有种别跑。而我却偷偷地躲在路口的拐角捧着肚子笑。
我突然想，八年前，我们都是少年。而现如今，我们都已经成年。时光像倒了带的旧胶卷，一幕一幕清楚地浮现在我脑海。

Part.2 》》》多年之前，少年时光复韶华。

那年，我十五岁，子俊十六岁。我们是苏城小镇上的两个少年。小镇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百花深处。每当春末初夏之季，百花深处的花便会应时而放。然而小镇上的人们都有说不完和道不尽的乐事。每每路过街头巷尾，我和子俊都能看见老人们流溢着笑容的脸。
在大人们眼中，子俊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大人们常常挂在嘴边说，子俊长大了一定会很有出息，大人们都说以后一定要把女儿嫁给子俊。每次说到这里，我都会拉着子俊躲到一旁偷笑。然而子俊却装出一脸苦脸，木然地看着我。令大人们很困惑的是，子俊总是一张冷峻的脸，不苟言笑。大人们有时候偷偷地说，子俊的笑容从来都不属于过这里的人们，更不属于百花深处。奇怪的是，小镇上喜颜欢笑的女生都喜欢他。或许因为，与众不同。
子俊住在离我家一公里外的南熏街街头。我和子俊曾听老人们说，南熏街街尾不远处的青石河坝上有一株千年老枫，“南风之熏兮”便是我们枫巷的由来。据我说知，子俊的妈妈以前就是在南熏街街尾的小厂子里的职工，后来工厂倒闭，他妈妈变把家里改成店铺自己经营一些生意。
我知道他爸爸长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妈妈除了每天的家务琐事，便张罗着小卖铺的生意。有时候，子俊功课做完的时候，也会帮着他妈妈照顾着铺子。
子俊家的小店铺接落四方的街道，镇上年轻的少男少女经过时，看见子俊站在柜台前，总会发出些许小小的骚动，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会开始讨论。
——那个小卖铺里的男生是叫子俊吧？
——你说他怎么老是一张冷冷的脸，而且都不说话。
——他该不会有自闭症吧？！
——不过，他陶瓷般的脸真的很好看。
……
女孩们每每讨论到这里都会欢笑着蹦着离开，我知道她们中很多都曾追求过子俊，但都被冷冷的两个字——谢谢，拒绝了。而子俊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却让我感觉到他并不是人前被人言语的子俊，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安分。满脸玩世不恭的样子着实欠揍。
我每天做完功课后，都会屁颠屁颠地抱着篮球，跑到子俊的窗子楼下喊，子俊，作业还没有做完呢。
快完了，再等会儿。然后我就会绕过他家，跑到店铺前乐滋滋地帮着子俊的妈妈照看小卖铺。有时候，我也会吆喝着两嗓子，然后就听见楼上传来子俊的叫骂声：顾林夕，你丫的找死吧。
然后我又会扯着嗓子骂回去，你个乌龟，有种下来单挑。那时候我总是很得意我比子俊早做完功课，可是我全然不知子俊永远都跑在我前面，做那些我永远都不愿去摸的课外题。
而子俊的妈妈似乎很放心我们俩一块出去玩，有时候玩得天黑得看不见手指时，阿姨干脆把我留在他们家吃饭，过夜。

Part.3 》》》陪我听风，打架的那个兄弟。

夏末初秋的阳光不烈也不刺疼得耀眼，子俊会拉着我陪他去小镇河坝的草地上听风，晒太阳。子俊告诉我，他喜欢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风，虽然没有明确的方向，却可以不受任何约束。他还告诉我说，有一天我长大了，我想我会去很远的地方，背着音乐，背着梦想，漫无目的地去流浪。
彼时的河水刚好没过小腿，我和子俊便会挽起裤脚，从草地上跳进青石河坝里捉鱼。子俊说，我们就好像河里的小鱼，时光是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总有一天鱼儿会被无情地手硬生生地剥离，抓走。每当子俊感慨的时候，我都会故意转开话题，你真是瞎操心，你这个鱼公公连自己的鱼婆婆都没有，现在倒关心起别人来了。其实，我知道子俊在告诉我什么，只是我还不愿那么早接受无情的岁月。子俊似乎也听出了我的小心思，顿时面红耳赤，猛得挑起水拨向我，以示报仇。
没过多久，我才发现我无意的一句玩笑话，竟然真的应验了。之后的每天，除了我们俩厮混在一起的时间，我都能看见子俊，看见子俊每天跟在不远处，默默地护送一个女生上学，放学。虽然子俊的小心思藏得很隐秘，但还是被我发现了。直到有一天，子俊和我在青石河坝聊天时说起了她。
——那个女孩叫宁夏，是隔壁文科班的尖子生。
——她学习成绩很好，她们班很多男生都暗恋她。
我依靠在老枫树上，抬起头望着子俊，我看得出来，子俊真的很喜欢她。因为作为多年的兄弟，子俊从来没有和我这样说过一个人，从未有过。
其实，班上有很多女生都是喜欢子俊的。很多时候，子俊对她们只是一张冷酷的表情，穿过汹涌的人群，再安静地抵达某个角落。流言终究是个可恶的东西，那些本应相安无事的小情调，不知怎么地却如风一般传播开来。只是，子俊依然每天上学早早地在宁夏家不远处等着他，放学后一声不吭跟着宁夏，一直送她到家。直到有一天，宁夏厉声地向子俊吼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你也再来了。
直到一个夏天的傍晚。我们和子俊从小镇青石河坝回来，突然蹿出来的四个小青年把我们堵在了不透风的小巷子里。还没等我们反应过发现的状况，几个人染着红发的人蜂拥而来。然而，子俊早已甩开了手里提着的鱼，挥拳而去。我也冲着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青年而去。不知在残片的夕阳下过了多久，我在混沌中听见有人喊了一句，警察来了，几个青年才落荒而去。我看见子俊捡起了鱼，擦拭了嘴角的血痕，然后拽着我疯狂离开。事情过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看到那几个小青年了。后来，班上的一个同学告诉我，那几个小青年是朝着子俊去的，他们是隔壁小镇上的，其中有一个染了黄头发的，便是宁夏的男朋友。

Part.4 》》》生命似灿烂烟花不再来。

生命好似一场明媚的烟花，我们孤独地欣赏着，然后离开。“ 我留不住岁月，更无法不承认，青春，有一日是要这么自然地消失过去。其中，还有青春中一些过往，譬如，友情。”

Part.5 》》》时光已故，想再听你唱起那首歌。

多久以后，子俊在夏天即将要结束的时候离开小镇。我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背着音乐、背着梦想，我也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带着一种执念。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
子俊和我说过，他最年少开心的时光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和我混在一起的日子，确切地说，应该是我和他混在一起的日子。另一个是看着他妈妈的微笑。大抵我去子俊家找子俊出去玩的时候，我都能看见他妈妈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但是我明白，这并不是子俊所描述的。正因为如此，我很羡慕子俊，羡慕她有一个慈祥和蔼的母亲，还有一个因为在外打工得到老板提拔，会赚钱的爸爸。但是我发现我错了。子俊告诉过我所有关于他的小心思。但我却不知道，他妈妈在他十七岁那年的暑假，因为癌症撒手人寰，而他爸爸却带着别的女人跑了。
我突然看见，在苏城的小巷口，我和子俊在雨中挥拳。可是我却木然而然的不知道那是一场离别，无所意料。子俊离开的暑假正直我们转入高三，而这个高三却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很多时候我都会去小镇河坝的草地上晒太阳，听风，一遍一遍地听周华健的《朋友》。听得时候，我便想起子俊，想起他告诉我所不经意的话。
——我真的很喜欢读书，也很想读书，可是我却发现我看不见它了。
——这几天，好想有你这个好兄弟，一直陪我唱着《朋友》走下去。
——十七年，我从未体会这种恐惧。可现在，它离我好近……
我想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 在给予我们之后，又硬生生地抽离，只留给我们斑驳的回忆。高中毕业后，我顺利地考上了梦寐的大学。我带着子俊送给我的那张光碟离开了苏城。直到我离开苏城，我都没有联系上他。

Part.6 》》》苏城枫巷，梦回时光情依旧。

那些踩着滑板的少年们明媚的眼眸告诉我，生命不仅仅一场明媚的烟花，我们孤独地欣赏着，然后离开，却会在下一个路口邂逅。为什么？因为我们彼此都惦念着，惦念着那份情谊。因为 我笃信远方的你一定还在彩虹的彼岸。即使流浪的蓝丝带飘泊远去，即便曾经绽放的矢车菊已悄悄凋零。但我仍看见你的微笑，以及那些永远不会逝去的美好。
我想，是的。
开车去往子俊住处的路上，我拿出书包，把在飞机上写了些文字的，一直握在手上的笔记本放了进去。一个蓝色的长盒子从书包里掉了出来，盒子里还有一盘碟片，光碟上赫然地印着几个字，周华健《朋友》。
我看着坐在身旁的子俊，无意识地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睡着了。在车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又看见那年的我们。那些时光在我的梦境里不断的播放，胶卷像高山下永不停歇的流水。
耳边依然响起熟悉的旋律：朋友一生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