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如水之海阔天空

jelo

第一次坐他的车，车里播放《海阔天空》。我喜欢这首歌，无论歌词、旋律、黄家驹的声线。我喜欢的人也喜欢这首歌。他看起来二十八九岁，后来我知道他四十多岁的时候被雷得差点翻到在地。他的笑很特别，稳重中有些顽皮，沧桑里含着活力。他一定用这样的笑击碎了无数女生的心，但是她们只能无奈地原谅他不羁放纵爱自由。我坐在副驾上，眼睛盯着前方变换的风景，脑袋里天马行空。
他是一名技术高超的摆渡者，曾经开车与交警的车在街道巷子周旋逃脱罚款的厄运。每天把人们在城乡之间来回把乘客捎到目的地。在那个交通落后的地方，像他这样开黑车的人很多，因为那些所谓的正规车收费相当不合理，而且服务态度非常差，司机的技术也好不到哪儿去，许多人都选择乘黑车去城里。我坐黑车回家，完全是因为没有赶上末班车，其实我是个很保守的人，安全第一嘛。无奈之下，只得去坐黑车。我走到黑车聚集的那条巷子，他正依着银色的面包车帅气地抽烟，蓝色牛仔裤白T白球鞋。旁边还有几辆车，几个中年男子或风华正茂的青年，但他最显眼。
我站在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扫视周围一圈，他一抬眼就迎上我的视线。我敢肯定他一定看出我的犹疑，因为我没有看到已经分散坐到眼前的几辆车里的乘客，以为这些车是危险猛兽，不敢乘坐。他主动说：“要回家吧，上车马上就出发。”我走近一看就副驾上空着，后面都坐满了人，当时还挺困惑这么好的地方没人坐。后来我想他一定是留给某个女人的，结果人家失约没来，他抽烟也许也与之有关。当然，这是后话。

我，不会喜欢这样的老男人，只能算是欣赏，我不喜欢老男人，其次我有喜欢的人，呵呵。
从2006年开始，我平均每年会坐4次他的车，因为我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到那个偏僻的山村度假，其他的地方在小城里上课吃饭约会泡网吧。
他举手投足间的温柔与浪漫，不清醒的人一定会被吸引，这是他的魅力，也可能是导致他混蛋，电影里这样的浪子很多啊。我坐在他车里的时候，会想起我那奇葩的男友，他其实和他有点像，不是外貌，而是某种生命力量和气质，都是难以驯服却容易吸引女生的混蛋。他们这种人的存在让人相信上帝真的创造了情调浪漫这些神奇的东西，但是没有强大的购买力，轻易冒险也许会把自己投入火坑。我没有购买力，空有一腔热情。
每次看到他能低档岁月摧残的脸和眼睛，我都会心痛，会猛然想到我的男友。我的男友会在四十多岁的时候保持一张充满美丽的脸，灵性在他的瞳孔里荡起涟漪，而我则因为爱他而消耗自己太过强烈，迅速衰老。他只有在某个孤独哀伤的夜晚才在众多女生中想起我，想起我热烈地执恋过他。

我从来没有和他有过深度交流，我宁愿听别的乘客谈论关于他的种种，比如他有个温婉的妻子和很多情人，有一个漂亮的女儿，一个青春活力的儿子。
我看就是在看20年后我男友的样子。
他的家里有一个妻子，可是他们没有举行婚礼。在他生命里的许多路过蜻蜓看来，她是最后的赢家，但她知道这样认为的那些女人如她一样愚。如果时间流逝，她不会那么执着地与他结婚，她独自以他们俩的名义建了一间牢房，她没有囚禁他，却禁锢了自己。她尝试走出去，可是她在路途上孤独寂寞，有没有他都难过。抽烟喝酒打麻将，他不在乎，她演给谁看？空留无聊头痛脸色苍白，还有衰老！有意义吗？没有！离婚？不！她才不会令那些女人来装修他们的监牢。
她不再出去，专心相夫教子，即使多数时候是教子。他有点讶异于她的改变，但是彼此不动声色。她终于明白她最大的敌人不是各路女人，而是孤独。若不是因为败给孤独，她不会败给他，也不会败给那些女人。她要安静下来，要独立起来，那么他如何对待他都不会击倒她。
我正陷入狂想，他说：“你到了。”我看了他一眼。
乘客们一路下车了，最后只有我和他。我犹豫了一下，问他：“你爱你的妻子吗？”他吃了一惊，想了一会儿说：“我并不知道爱是什么，她并不是我的最爱，可是在一起生活了20多年……我们之间也有摩擦，想过离婚，但是最后没有……生活是另外一回事……以后你会懂的……”
我的脸色一定不太好看。我怎么会莫名想到那个女人的遭遇然后问他这个呢？
我给我男友发短信：你会永远爱我吗？
他回复：当然
‘当然’后没有句号，没有感叹号，空落落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原谅你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我的自由呢，我想，我不会给自己一间牢房吧，所以最后我们都会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