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鹳的飞翔
觉山寺
寂静是一只风铃的晃动
是唐河水面上,一枚落叶的
随波逐流，是一只黑鹳
飞过笔架峰顶,留下的
擦痕
是天王殿，金刚殿，罗汉殿，韦陀殿
是青砖，紫柱，白塔，古井……
是时光的喻体上，脱落的木鱼声
请把那片树影移去
听听经书上隐去的故事
那个饮鸩而亡的北魏女子
那位黯然伤神的鲜卑皇帝
石阶上小坐的你，还想不想
用大半个上午的光阴
兑下这一片幽寂？
在花塔
河滩上，那个驼背的老妪
拄着一根风，四周插入云天的山峰
围着一颗孤零零的心，大沙河
是她唯一的倾述
此刻的天空，刚刚卸完积雨的云
和一只鹰隼的滑翔，几株花椒树
时不时地，扔出一串鸟鸣
如果往细里看，你会发现
一只蝌蚪抗着注满雨水的牛蹄印
旁边的野葵花颈上，落着一只瓢虫
我是在一户农家的庄院小坐之后
下到河滩的。想想他家院墙上
挂着的那些薅锄，镢头,镰刀
想想他洗菜时手指露出的皲痕
我的喉咙像一只刚出土的水囊
装着大沙河，一次远古的流淌
平型关
那些石头，自打从陡立的崖顶
冲下沟底，就再没有动过
我来到纪念馆观礼台上
解说员小孟是这样还原一场战争的
他关掉阳光
让黑暗笼罩整个展厅
让风声和雨声在大地上疾行
让生命燃烧，让仇恨开花
再用一注追光灯拨开榛丛
给正义让出一条通道
然后，他打开太阳
打开整个天穹,说天晴了
走出纪念馆，我吃惊地发现
翻滚的浓云围拢在四周
要将一场大雨引爆
谒钟声扬墓
一场山雨落落停停
通往棋盘地的路上
一草一木都长的葳蕤，且意境清高
越往前走，草木越深
脚步亦深，一座至善的坟塚
埋着一块上好的青铜
岁月葬人，天地葬魂
此刻，曲回寺的上空
泊着一团凝云
四周围拢的青山，无碑亦无铭
你用一生的经历不停地播种
最终把自己播向辽阔的国土
无数个夜晚，你仰望星空
像一盏固执的灯，清白而至爱的一生
就是你从饱经忧患的国度里
提炼出的月魂，花魂乃至国魂
现在，你真的累了，只想做一个
山居的人，独守一方草木
一片虫鸣，和一颗干净的心
让我这个拜谒者，胸贴大地
如波起伏
停车三十里铺
那是一座残破的古堡
我来时，三蓬芨芨草蹲在墙角
仿佛正在打盹的戍卒
不远不近，一排老榆树摆弄着
几缕微风，那头花白牛走过时
抬头，哞了一声
堡墙下，一堆堆朽土是那群山羊
向上攀爬时揪落的时光
早已倾圮的土窑下住满了青蒿
一只黄鼬探头出来，贴地倾听
远去的胡尘
时间，好像有一刻停顿
那个肩上扛着一把铁锹的人，站住
提了提鞋跟——俨然一帧
线装古书上的插图
哦，我忘了。那一声
亘古的长啸，是发自
辽阔的疆域，还是
源于苍茫的内心
再登李二口长城
从台墩的一角转出,我把长久的仰望
递给一只鹰鹞,让它盘旋——
此时的静默,仿佛一根内心的胡弦
无人弹响
七月的茅草泛黄，贴地椒花翻开
大地的香囊。远远的那面坡上
一匹马站立不动，像一截
拓自远古的时光
坐于边墙之上的我，刚从草丛里拣起
一串鸟鸣，想看看它的模样
几片流云已擦着头顶飞过
发表于 2014-4-12 08:11: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