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组]母亲离开了老宅

冰情雨轩

母亲离开了老宅
父母亲在现在的老宅子上住了四十余年了，在他们看来这个老宅不老，因为，是他们自己亲手用泥块捶垒起来的。后来，老宅子在父亲的手里翻了又盖，草盖换成了青瓦片；修了又整，坍塌之角码起了红砖柱。最近的一次，也就是父亲去世前的两年，他老人家把三间老土墙推了，盖了两间面朝南的小瓦房，实现了要与我们子女“抗争”到底的规划。母亲，则在家前屋后被推到的墙土上，划出一排排一行行，秋天种上了大蒜，大蒜行间里面撒上菠菜，还有芫荽。寒冬到了，母亲用厚厚的树叶子和玉米皮盖住蒜苗，上面还盖上了一块块塑料布、稻草。每每季节一到，就催我们回家背萝卜、青菜腌制；带点葱蒜、芫荽等时令调味蔬菜。

在我们子女一再催促他们二老到城镇和我们一起居住，父母总是以乡下安静，有菜园地，有鸡鸭鹅，有乡里乡亲为由，而不肯挪出老宅半步。然而，就在小瓦房盖好后的第二年，父亲因身体不适，被查出食管癌晚期，从发现到治疗也只有半年时间就离开了我们，时间定格在2006年的3月13日。77岁的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还住在老宅子，我们又动员她老人家返城和我们一起住，母亲还是不肯：我住这儿自由，又能起又能动的，不要你们操心，实在行不动了再说。因为，这儿靠你爸也近啊！
2008年，住在镇上的大嫂突然有一次昏迷，被及时发现并查出患有脑部胶质瘤。转江苏省人民医院手术，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还是留下了脑组织损伤的后遗症。能吃能走，就是没有思维分辨的能力，时有大小便失禁的症状。大哥大嫂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还照应个杂货店面。唯一的儿子，我的侄儿也在苏州市区成家立业了。天长日久，大嫂是要有专门人来服侍的，大哥不善家务，一顿饭也没有烧过。侄儿想到雇一位保姆来家侍候。母亲听了，不让！你钱多呀？第二天，母亲就把老宅里的行床被褥日用品等搬进了大哥家。叫大哥照做生意，把侄儿也支回了苏州上班。大哥大嫂的起居、饮食、换洗衣服一并都包了。将近80岁高龄的老母亲呀，正是颐养天年，这不，还得侍候五十多岁的儿媳妇，真是一位要强的老太太。邻里有人也劝她不能再忙了，她对邻里说，只要媳妇安然无恙，女人家女人家，有女人的家才像个家样！即便累点我也开心。
母亲在这样的情况下，才离开了老宅。
古诗云：“久雨藏书蠧，风高老屋斜”。再好的房子如果没人住，倒塌的时间也就快了。老宅那房子，先是上盖漏雨，继而墙体便出现了裂缝，接着，一根檩子断了，房顶的一角露了天，遇上夏天的洪涝、暴雨，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了。
每年清明，我回到老家，给父亲、奶奶上完坟后，来到老屋的废墟旁边，目睹着老屋的残砖断瓦，荒芜的杂草，默默感受着老屋淳厚温暖的泥土气息，曾经的童趣，父母的疼爱······一种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
老屋究竟有多老？父亲没说过，我也没有记忆。但我自小从母亲及老邻居的口中知道，在我牙牙学语走路打晃的时候，一天夜里醒来时，去寻找夜间在月光下劳作的母亲，不慎滑落老宅后面的水沟里。在母亲回家摸摸床上的我已不在时，慌忙的叫了起来，便连忙循着一条新路找去。夜间，我在水中有气无力地轻微拍打声引来了母亲的注意，也就是这样命悬一线间。就是现在母亲一说起这事，都会说：是老宅子保佑了你，因为当时通往田间是两条路，我就慌不择路地走对了，假设走另一条路·····
对生长在城里的孩子们来说，老屋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它不过是依靠田野和沟沟渠渠而建的一户三间的普通农屋，土墙草盖，杂木门窗，雨天一片泥泞。既没有青山环绕，碧波荡漾的美景让人流连；也没有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供人欣赏，更没有叹为观止的文化古迹让人演绎，即使不倒，也卖不了几个钱。但是，在我们心中，感情这个东西是无法估价的，就象“儿不嫌母丑”一样，老宅不但寄托了父辈对儿女福佑和期盼，而且也凝结了父辈们的心血和汗水。“白发高堂游子梦，青山老屋故园心。”老宅扩建的基石是父亲与哥哥从十几公里的西山用平板车拖来的，泥墙是父母及亲友一担担从沟渠里挑上来的；老屋的草盖，是秋季稻草中精挑出来的；老屋的一砖一瓦，一木一梁都注入了我们的灵魂，它和父母连在一起，成了一种血浓于水的情节，不管你走多远，不管你漂泊多久，他都会牢牢牵住你的心。
儿女的目光总是向着最美的远方，父母的目光却总是落在儿女身上，常常会忘记自己。父母已习惯了儿女的疏忽，那颗心却追随着儿女漂泊不定。儿女的生日喜好让母亲如数家珍，父母的生日喜好儿女都能知道吗？有时我们在想，作为父母，仅仅是养育了我们吗？倘若没有父母的付出、博大无私的爱，这个世界还会有温暖、有阳光、有我们沉甸甸的泪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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